第4章:噩夢的源頭
葉言坐在車里,用手機當(dāng)鏡子,果然看到后頸處的一大塊草霉印。
之前因為劃傷他的臉而產(chǎn)生的愧疚,在這一刻煙消云散。
這個男人一向記仇,昨天她說的那句“院里沒規(guī)定,但我要臉”,很顯然讓他記恨到心里去了。
他從不對她動粗,卻會用這種方式暗搓搓的報復(fù)。
葉言把手機扔向副駕駛,面無表情的踩下了油門。
等紅燈的時候,前方大廈的巨屏上正在播放廣告。
廣告里身著旗袍的某知名女演員正在介紹“皇沙賭場”。
皇沙賭場隸屬于皇沙集團,全名是皇沙酒店賭場,依山傍海而建,是澳城的標(biāo)志性建筑之一,也是國際上赫赫有名的大賭場,每天慕名而來的人絡(luò)繹不絕。
那里既是銷金窟、名利場,又是貪婪之淵,可以讓人春風(fēng)得意一夜暴富,也可以讓人錢財散盡,家破人亡。
博彩業(yè)是澳城的三大支柱產(chǎn)業(yè),皇沙集團又是其中的龍頭。
傅行舟是地地道道的港城人,傅家在港企業(yè)也是港城中西區(qū)翹楚。
偏偏他孤身闖蕩澳城博彩圈,沒用幾年時間就已經(jīng)建立了屬于自己的帝國。
賭博在澳城合法化,但葉言卻對之深惡痛絕。
從她記事起,她的身邊就充斥著綿綿不絕的麻將聲,爸爸和那些人就像長在了麻將桌上,她甚至覺得他們根本不需要吃飯和喝水。
當(dāng)她和弟弟餓得臉色發(fā)黃,葉建安才會不耐煩的丟給她一兩塊錢,讓她去外面買吃的。
如果他那天輸?shù)煤軕K,她甚至連一兩塊錢都沒有,只能用家里還殘留的白米煮稀粥給弟弟吃。
她右邊的大腿內(nèi)側(cè),至今還有一片燙傷后留下的疤痕,用了很多藥都不曾消除。
而他賭了這么多年,終于將他的女兒也賭了進去。
偌大的皇沙賭場,那是她第一次進入,金碧輝煌迷醉人眼,爸爸被人打得鼻青臉腫,跪在地上用可憐兮兮的眼神向她求助。
那也是她第一次看到傅行舟,男人坐在半明半暗的光線下,用打量獵物的目光將她劃入領(lǐng)地之內(nèi)。
他冷清的眼底帶著雅痞的笑意,勾著她的下巴像是施舍的王者。
“做我的情人,你爸的賭債一筆勾銷”
五百萬的巨款,她賣房賣車也償還不起,但和錢比起來,她更有自己的尊嚴與底線。
“我不會做情婦,更不會做小三。如果你同意,這筆錢我可以分期償還,如果你不同意,這個人隨便你處置?!彼粫郾牨牭目粗~建安喪命,當(dāng)然也不會為這種人葬送自己的道德。
“那結(jié)婚呢?”男人聲音低沉,帶著蠱惑。
葉言也是后來才知道,他為什么會那么草率的和她領(lǐng)了證。
當(dāng)他把她帶到港城,帶到傅奶奶面前時,老人家捧著火紅的證書,一直被病痛折磨的臉頰終于有了欣慰的笑容。
一年了,葉言以為他很快就會厭倦,畢竟他身邊從不缺鶯鶯燕燕,而他們的婚姻始于利益終于無感。
沒有感情的兩個人,不過是因著那點羈絆勉強湊合著罷了。
等到傅奶奶壽終正寢的那天,他很快就會和她分道揚鑣。
“滴滴”
后面的喇叭聲打斷了葉言的思緒,她收回投在廣告屏上的目光,眼底一片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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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醫(yī)生,主任讓你過去一趟。”
葉言換好白大褂,又在后頸處撲了粉底,再貼上一個大號創(chuàng)可貼完美遮住了傅行舟留下的痕跡。
出門時正碰上柴塵。
柴醫(yī)生穿著干凈的白大褂,露出里面的天藍色襯衫,鼻梁上架著的黑色細框眼鏡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臉形。
“葉言,恭喜?!辈駢m的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笑得溫潤,“昨天V12的秦夫人,手術(shù)做得很成功,秦家那邊上午讓人送了些東西過來,院長婉拒了?!?p> 秦家送的肯定不是水果鮮花之類的,大概率會是奢侈品。
別人都以為負責(zé)VIP區(qū)的醫(yī)生吃足了油水,但院里有明文規(guī)定,醫(yī)護人員不能接受病人以及家屬的任何饋贈,否則就是違反規(guī)定,輕則罰款,重則直接調(diào)離。
縱然他們的基本工資和獎金都比別人高了一個層次,但所承受的風(fēng)險也是相應(yīng)的。
碰上好修養(yǎng)的,溫潤謙和,那是運氣好;但凡脾氣暴躁了些,隨時都能拿他們的飯碗說事。
就像蕭瀟,因為給病人多扎了一針,就被扣了半個月獎金,而葉言作為主治醫(yī)生,直接扣了一個月的績效獎。
“你現(xiàn)在的技術(shù)真是越來越厲害了。”柴塵和她并肩而行,“整個澳城恐怕也找不出第二個比你水平高的醫(yī)生了?!?p> 葉言主攻微創(chuàng)手術(shù),天賦和努力讓她在這一方面鋒芒畢露。
她也是因此才會被調(diào)到VIP區(qū)。
“謝謝夸獎?!比~言始終面色平靜,“主任找我們做什么?”
薜主任今天看起來很高興,見兩人進來便開門見山,“秦家送了一張餐卡,不好拒絕,你們叫上不值班的同事一起用了吧?!?p> 薜主任自然不能接受特別貴重的禮品,但是一味拒絕秦家的好意,便是不識抬舉了,所以只能收下這張餐卡。
“正好大家最近也累了,去吃個飯消遣消遣,醫(yī)院這邊我來安排?!?p> 薜主任向葉言投去肯定的目光:“這次手術(shù)完成的漂亮,秦夫人那邊非常滿意。不過我拒絕了秦家送你的禮物,你不會怪我這個老頭子多事吧?”
“老師是在按照院里的規(guī)定辦事,我當(dāng)然不會怪您?!比~言想到家里那一摞未拆封的奢侈品包裝。
有錢人好像特別喜歡用這種東西表達誠意,但她從未在上面感受到一絲一毫的用心。
那些東西,傅行舟本人根本沒有親眼看過,都是經(jīng)過助理和秘書的手,他不過就是做了件上門送達的工作。
葉言的態(tài)度讓薜主任越發(fā)滿意,雖然幫她拒了禮物,但他肯定會在工資上面為她找個平衡。
回到科室,葉言宣布了薜主任的提議。
謝陽拿過她手中的餐卡,驚呼:“是九澳的不限額餐卡?!?p> 大家本來興趣一般,但是聽到“九澳”兩個字,氣氛一下子活躍了起來。
作為澳城最為豪華的唯一七星級酒店,九澳足夠滿足他們的所有向往。
“秦家果然豪氣,一出手就是九澳。”
“沒想到我有生之年還能踏進九澳的大門。”
“聽說那里是會員制,沒有會員卡可是進不去的?!?p> “高逼格的飯店肯定會對外設(shè)限,不然怎么區(qū)分有錢人和普通老百姓?!?p> 大家圍著那張餐卡研究,謝陽湊到葉言身邊:“葉醫(yī)生,你去過九澳嗎?”
年輕大男孩的眼里滿是好奇與向往。
葉言正在伏案寫病例,幾乎沒有猶豫的否認了,“沒有?!?p> 如果有可能,她根本不想再聽到這個名字,那里,曾是她噩夢的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