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飛車修理部(一)
我是誰,我在哪?
向前邁步的動作一下頓住,黑發(fā)黑眼的女人似乎有些疑惑,隨即她搖搖頭,覺得自己的疑問有些好笑。
我是蘇合,來學修車。
左腳踏下,她穿著一身藍色勞保服,走進這間忙碌中的修理部。
自己好像忘記了什么?沒關系,不重要,我只是個來學修飛車的。
……
蘇合走后,聽完來龍去脈的張杜松表情一點點變得嚴肅,他站直身體,看向已經(jīng)恢復大半的林李,再次確認道:
“你說??诮M讓蘇合去的哪個鬼屋?”
“癸級鬼屋「飛車修理部」?!绷掷钣行┮苫?,一個等級最低的鬼屋怎么給這個面前看起來不太靠譜的男人,帶來這么大的反應。
張杜松有些焦躁地來回踱步:
“沒時間等你恢復完全了,現(xiàn)在、立刻感應你姐的位置,你就祈禱她還沒被??诮M送進去吧?!?p> 林李心下一突,擔憂起估計這會兒已經(jīng)進入鬼屋的蘇合,
“會死嗎?”
張杜松收起自己的表情,看向這個半大少年,極為認真地說道:
“會比死亡更可怕?!?p> ……
光線透過半透明的屋頂,柔和地照在幾輛整齊排列的飛車上,外殼由一種反光的合金材料制成,上面鑲嵌著智能感應器和微型維修機器人的接口。
工作區(qū)域內(nèi),一個高大健壯的男人看到有新人正走向自己,主動打了聲招呼:
“嘿,你就是新來的學徒嗎?叫什么名字?”
看著這個結(jié)實陽光的青年,蘇合一下明悟,他就是之后負責帶自己的師傅,鐘云。
“你是鐘云師傅?我叫蘇合?!?p> 他自然地扯出一個開朗的笑來,十分有感染力,讓蘇合有些沉重的心情都跟著明亮了起來:
“不用這么麻煩,叫我名字就好,來,蘇合,我?guī)闶煜な煜??!?p> 鐘云先向蘇合介紹他們身上的衣服,這是修車專用的智能纖維工作服。
他展示著衣服上的指示燈,“這個小燈可以隨著手勢和動作而變換顏色,顯示正在進行的維修項目?!?p> 又是一點違和感浮起,蘇合有些不解,明明自己應該是第一次見這種衣服,為什么剛才會下意識地叫它“勞保服”?
這點不解就像是春天消融的冰雪,被蘇合瞬間拋到腦后,干一行愛一行,這是蘇合的行事準則,她認真聽著鐘云繼續(xù)介紹修飛車的工具:
有能夠自動識別故障并進行即時修復的智能扳手,和通過虛擬現(xiàn)實技術直接與飛車系統(tǒng)對話的交互式診斷頭盔。
這也太高級了吧,蘇合心中地驚嘆剛剛浮起,又被本應如此的感覺壓了下去。
她上手很快,拿出了當初在生產(chǎn)隊的那個勁兒,不一會兒就熟悉了基本工具的使用。
鐘云欣賞地看著蘇合利索地解決著各種問題,感嘆她應該早點學修車,之前屬實埋沒了天賦。
蘇合沒有在乎身上的臟污,她又找到了那種極為純粹的快樂,有點小驕傲地回應道:
“嗨,這才哪到哪啊,婦女能頂半邊天嘛?!闭f完她就愣住了,倒是鐘云贊許點頭,認同了她這句話。
見對方都沒覺得有什么不對,蘇合也就迅速把這個小插曲拋之腦后。
機械臂在場中靈活穿梭,它們的末端裝備了各種精密儀器,從超導布線到能量核心的調(diào)校,都在它們的操作范圍內(nèi)。
配合著這些新技術,蘇合的修車水平不斷提升,她繞開地上的磁性導軌,嫻熟地快速移動著重型部件,這也可以運輸整個飛車。
從普通民用飛車,再到賽車,最顯眼的位置,一個巨大的全息展示屏正播放著蘇合即將完成的飛車性能測試數(shù)據(jù),旁邊則是一塊實時更新的維修進度表。
成長的片段快速閃現(xiàn),蘇合也從一個普通的修車工成為了鐘云的合伙人——
這家修理部是鐘云自己開的,他家庭條件還算可以,做這行純屬愛好。
空氣中彌漫著輕微的臭氧味,與不斷傳來的機械轟鳴聲和電子提示音交織在一起。
就在一個普通的下午,有著共同愛好的兩人理所應當?shù)刈叩搅艘黄稹?p> 在面目模糊親友的圍觀下,蘇合看著手上那枚戒指,心中浮起些許匪夷所思,我怎么可能讓男人干擾我大好的事業(yè)?隨即就飛車的改裝完善吸引去了全部心神。
世事難料,在因為各種原因流產(chǎn)了許多次后,新婚的夫妻倆還沒怎么享受生活,蘇合就接到了一個噩耗——
鐘云在測試新飛車的時候不小心摔到了地上,需要做一個手術。
手術很成功,只是會有些不適和疼痛,他整晚整晚地睡不著覺。
蘇合作為一個妻子,擔憂地陪同鐘云去看醫(yī)生,開了幾個周期服用,叫做“安寧”的藥。
鋪天蓋地的廣告和家庭宣傳讓他們相信這個藥的療效。
“沒有問題的?!弊诜蚱迋z對面,面目模糊的醫(yī)生無論是專業(yè)的態(tài)度,還是極高的學歷,都讓人十分安心,“一天兩粒,可以有效幫助你恢復健康生活?!?p> 真的有效,鐘云恢復了正常的生活,他在修車部工作的時間甚至比未受傷前還要多。
就是一天兩粒似乎逐漸不太夠了。
修車掙的積分不斷被這種叫做“安寧”的止疼藥不斷消耗,蘇合觀察到了鐘云越來越多地出現(xiàn)了打呵欠,淌眼淚等癥狀。
在再一次鐘云像是失了智一樣地尋找「安寧」失敗后,蘇合看到了他倒在修車部的角落里,不斷抽搐著,瞳孔擴大,心跳也在不斷加快。
“啊,這個上癮率只有百分之一的?!泵婺磕:尼t(yī)生同情地看向兩人,“真是太不幸了?!?p> 蘇合下意識地摸向身側(cè),空空蕩蕩,那里本來應該有著什么。
她有些“不應該是這樣”的煩躁,但身上的無力,讓她沒辦法找醫(yī)生大鬧,只能扶著更加軟弱的鐘云離開。
不能再吃了。
有些不忍地看著鐘云涕泗橫流的樣子,但蘇合依舊堅決地把家里所有的「安寧」都順著下水道扔掉。
在明確知道這藥有問題的情況下,蘇合不可能再讓鐘云接觸,哪怕一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