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第13紀(jì)(圣心紀(jì))，第98年，十一月十七日，陰夜初雪。
我是歐陽蓮卿。
自從上回杜圣心大鬧門主和新夫人的婚禮，善和門這幾日就沒有真正的安寧過。
莊宜庭莫名被焚毀大半，當(dāng)夜暫置于門主臥廂內(nèi)順利吉祥他們幾人的尸身也沒能保全，撲救出來時都已是焦糊難辯人形。門主只得忍痛下令將他們火化，灰飛玄天。
整個善和門群情激憤，轟亂不寧。我和夕陽哥哥更不敢去叨撓門主和大哥他們，只得拼盡全力，不惜動用真元互以療傷，只盼能早一日恢復(fù)。
夕陽哥哥說，當(dāng)日的種種有太多蹊蹺，似乎一切都經(jīng)人精心安排。如果我們不去揭開真相，那么此次和杜圣心結(jié)下的梁子，極有可能日后禍及整個善和門乃至天陽！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已起。才過數(shù)日，紫桐林結(jié)界大破，妖物傷人外逃。
我從未在門主和夕陽哥哥臉上看到如許的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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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哦哦---你們兩個怎么也跟來了，不是讓你們留下照顧門主的嗎？”洪天洋迅速回復(fù)長兄氣概：“善和門中，沒什么異樣吧？”
“一切都好，門主甚是擔(dān)心，吩咐我倆出來幫忙尋找?！鄙瞎傧﹃柨戳丝闯聊徽Z的譚廳桐：“怎么樣，找到小魚兒了嗎？”
“追到這里，忽然就沒了蹤跡?！弊T廳桐不無憂慮地?fù)u頭：“我們困了她兩天兩夜，她還是沖破了結(jié)界，既使找到，再想讓她安守于飛樓，只怕也難了?！?p> 上官夕陽與歐陽蓮卿互換了個眼色，歐陽蓮卿沉不住氣，上前來問向洪天洋道：“大哥，到底月圓祭樓那夜發(fā)生了什么事，小魚兒怎么會把血玲瓏吞下肚去？四十多年都沒出事，為什么這次卻------”
“小蓮！”上官夕陽聽她語氣不善，急忙上前扯了她袖子：“小魚兒大概是受了什么驚嚇，現(xiàn)在，找她回來才是要緊。這里離天應(yīng)堡和曳云山莊都不遠(yuǎn)，如果小魚兒落入了雄剡或任曳云手中，后果就不堪設(shè)想了?！?p> “他們又不知道小魚兒是誰，怕什么？”歐陽蓮卿撅嘴道。
“我們總不可大意！”
“二弟說得對，趁天還沒亮，我們依舊分頭行事吧?！焙樘煅蠖硕ㄉ瘢骸岸苋?，你們?nèi)ヌ鞈?yīng)堡方向，我和四弟去任家灣，胡德弟，你帶著弟兄們原路返回，繼續(xù)尋找。如有消息，不可輕舉妄動，燃紫磷彈為號，我們都會趕去接應(yīng)。如果天亮還沒有找到，大家在善和門正南門匯合，再作打算！”
“大哥，我們可不可以去曳------”歐陽蓮卿急欲上前，被上官夕陽捉住手腕硬拖向長街：“走吧小蓮，時間緊迫！大哥，我和小蓮先行一步，你們?nèi)f事小心！”
“嗯！”
“夕陽哥哥，我是真的很想去曳云山莊打探一下杜圣心的消息，可大哥為什么偏要讓我們?nèi)ヌ鞈?yīng)堡呀！”轉(zhuǎn)過小巷，歐陽蓮卿終于忍不住抱怨起來，上官夕陽嘆了口氣道：“你有沒有覺得，自從上次婚禮之后，大哥像是有事瞞著我們，也有很多地方，防著我們?！?p> “一直都是這樣的呀！”歐陽蓮卿橫了他一眼：“剛來天陽的時候，不是你自己跟我說，凡事都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裝得笨些，裝得受氣些的嗎？在他們看來，我們始終是來歷不明的外人，何必太執(zhí)著自苦？”
上官夕陽用力嘆了口氣，郁郁地點(diǎn)頭：“是啊，其實(shí)，一直是這樣的---”
“夕陽哥哥，”歐陽斂起笑容，仰頭認(rèn)真地看向他，眼中盛滿憐惜：“我覺得，夕陽哥哥越來越像一個凡人了。有那么多的在乎，那么多煩惱----”
“這樣是不是不好？”上官夕陽低低問，小心牽起她的手。
“我不知道，我只想你自在些，快樂些?！睔W陽蓮卿噘著嘴，撒嬌地?fù)u了搖他的手。上官夕陽輕嘆一聲轉(zhuǎn)過頭去：“我也想自在快樂些，可有些事情，怎么也無法忘記----”
“你還在為當(dāng)年的事自責(zé)？”歐陽蓮卿黯然。
“當(dāng)年若不是我失職，弄丟了血玲瓏，小魚兒也不用受那樣的苦。還有那個尚未出世的孩子----每次我靠近于飛樓，都能感受到它的怨念----”
靜夜中磁暗的嗓音微微哽咽，上官夕陽高仰起頭努力將滲出眼眶的淚水收回。幾片雪花落在他臉上，遲遲未融。歐陽蓮卿望著他，大顆淚珠自眼中滾落，撲上去用力抱著他腰：
“夕陽哥哥，那不是你的錯，你不要哭！---看你哭，我心好疼好疼----”她將臉深埋入上官懷中，淚水很快濕了他胸前的衣裳。
上官夕陽垂首望著她，小心捧著她顫抖的身子，一下下?lián)嶂L發(fā)：“小蓮，如果有一天，我必須為我犯下的過錯付出代價。你也要努力把我忘記，好好的活著。答應(yīng)我！”
“你說什么……”歐陽蓮卿愴然抬頭，血紅的眼睛盯著他的臉：“你是不是預(yù)感到什么？”她急切的抓住他的手腕，指甲都直掐進(jìn)他肉里：“如果有什么事，你必須要告訴我！你不能再像當(dāng)年那樣自私妄圖甩掉我！----夕陽哥哥，我們在一起快一千年了啊！你答應(yīng)過我，等少主回來我們就成親，我可以給你生一窩小狐貍的，你不能騙我！”
上官夕陽靜靜地望著她。憤怒的小狐貍總是這般認(rèn)真可愛，還跟當(dāng)年他們初識時一樣。
上官夕陽突然笑了，眸間兩粒淚珠再也止不住地滾落下來，把炸了毛的小狐貍用力揉進(jìn)懷里：“好了小蓮----我逗你的呢！你放心，夕陽哥哥答應(yīng)過你的事，永遠(yuǎn)不會食言！----上一次我們能渡過難關(guān)，這一次也一定能！我們一起去把小魚兒找回來，??？”
歐陽蓮卿沒有抬頭看他，努力把臉上的表情埋起來。她知道，每當(dāng)上官夕陽用哄孩子的口吻和她說話時，正是他最害怕失去自己的時候。
她也一樣，最怕失去她的夕陽哥哥-------
兩人就這般僵持著，誰也沒敢再開口。
街巷深處，隱約有貓狗的嗚咽聲，風(fēng)疾雪大，不覺已將兩人薄薄蓋了層白。
上官夕陽輕輕拍了拍懷里的人：“好了小蓮，我們還是----”
“嗡——”
“嗯？”
突一聲嗡然異響自兩人中間響起，帶動陣陣輕震。上官夕陽下意識退開一步，垂目看時，腰間所懸的斷腸劍雪白的鞘體正迸發(fā)出越來越濃的紅光。
“-----夕----夕陽哥哥！你的劍----斷腸劍？---”歐陽蓮卿指著他的劍，驚怔得說不出話來。幾于同時，上官夕陽陡覺劍絳一動，斷腸劍猛地掙出束縛。
“嗆——”尖銳清越的出鞘聲響徹寒天，紅光潑灑直下，斷腸劍浮懸于半空，嗡嗡翻旋不止。
“這---這是？-----”
“是問心！”上官夕陽凜神抬頭，激動得渾身戰(zhàn)抖：“問心彩虹劍出現(xiàn)了！小蓮，是問心劍，它就在附近！”
“那怎么辦？”
“我們跟著它！”上官夕陽一言方罷，斷腸劍嗡地一響，隨即嗖的破空飛出。二人交換個眼色，飛身直追。
陸少秋追著雪地上越來越模糊輕淺的腳印，急得在這大風(fēng)雪的夜里渾身冒汗。
出了華溪街后，一路向東南方向的女性腳印堪堪在惠市坊附近街道失了規(guī)整。他圍著惠市坊轉(zhuǎn)了好幾圈，雪下大之后，莫說相仿的短小足印，就連模糊凹凸的坑洼都越漸消失。
他終于知道，人們會在大風(fēng)雪夜迷失方向身困荒野絕非是書上聳聽之危言了。
“云鳳，云鳳啊，你為什么要跑出去呢，你就是去了哪兒呀－－”
正當(dāng)懊喪無措地狂扯自己領(lǐng)襟散熱，手上忽而嗡的一震，一陣侵骨冰寒直刺手心，陸少秋下意識松開了緊握心劍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