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畫大餅
北風(fēng)呼呼，如刀刮在人臉上，沒有車廂，蘇若錦裹得如小胖熊一般倒坐在騾背上，還是覺得手腳凍得不行，真是太冷了。
“叔，牙行啥時能到？”
書同一手拉騾子，一手拽著氈帽下沿，躬身行走在風(fēng)吹的一面，替小主人搪風(fēng)，風(fēng)中飄來小娘子的問話聲，他側(cè)過臉，“早知道不叫你來了，簡直受罪?！?p> 雖然冷，蘇若錦還是搖頭：“你跟董媽媽天天出來做生意豈不是更受罪，我不過偶爾出來一趟，不值當(dāng)什么?！睕]有后世的溫室效應(yīng)，古代的冬天真的很冷。
“我們習(xí)慣了?！?p> 蘇若錦：……
“等賺到錢了我們也去辦個馬車?！?p> 不管是買馬車，還是養(yǎng)馬車，都是一筆不小的支開。
書同想笑的，可臉被凍僵了，笑的跟哭一樣：“二娘子，買人之后，家里還剩多少錢，這多養(yǎng)的兩人，每個月就要多發(fā)兩人月銀，還有馬上就要過年了，里里外外，吃穿住用、人情往來，可都要錢哩！”
“我說等賺到錢了?！彼矝]說現(xiàn)在就買呀！
好吧，書同不吭聲了，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二娘子，那剛才你是給我畫大餅，還是給你自己畫大餅？”
蘇若錦：……
都畫不行嘛！這個書同叔真是的，打擊人積極性。
小主人生氣瞪人的樣子真可愛，引得書同忍不住哈哈大笑，突然就吃了一口風(fēng)，“咳咳……”
“哼……該！”看你還敢笑話我。
主仆二人一路打趣逗樂終于到了集市牙行，找地方存好騾子，二人進(jìn)了第一家牙行。
牙行看到一大一小進(jìn)來，習(xí)慣把人看了一遍，青年男子穿普通黑色麻布長襖，戴長耳氈帽，臉色雖白凈明顯被風(fēng)吹日曬過，一看就是底層小民。
再看同樣麻布棉襖的小女娃，衣裳顏色灰撲，雖沒有補丁明顯洗的發(fā)白，一看就是日子不咋地，但小娘子眉眼精致、皮膚白晳、條子順直，一看就是個好貨色。
掌柜坐在主位，看似不動聲色，實則上一雙眼骨碌碌直轉(zhuǎn)，男長女幼會是什么關(guān)系呢，父女？兄妹、叔侄、舅甥……
小娘子賣相相當(dāng)不錯，青年男想賣多少錢？
掌柜一面想以多低的價格買人、一面又想能把女娃賣到什么地方最賺錢，為了壓價，他朝小二使了使顏色，讓他不要著急上前招呼。
蘇若錦并不知道，她邁著小腿走進(jìn)牙行的幾步路中，掌柜與小二早已以衣度人，把他們當(dāng)著日子過不下去的京城小民，只等他們開口就賺個大發(fā)。
眼看店里的人坐著不動，不來招呼人，書同眉頭一夾，這牙行不行??！難道天冷也把他們凍僵了？他掃了眼燒得正旺的火籠，明明很暖和嘛！
店內(nèi)燒籠暖和的很，但主仆精明算計的目光太過直白，嚇得蘇若錦吃過頭就往外，“書同叔，咱們走！”
進(jìn)來都不知道招呼，書同也很不滿意，跟著小主人轉(zhuǎn)身就走。
咦！被賣的人還能作主賣給誰？怪事年年有，今年是頭一遭，幾歲小娘子這一出很讓掌柜一愣，驚訝的連忙起身，催促小二：“趕緊問他想賣多少錢？”
小二喊上去：“喂，客官別走，這小娘子你想賣多少錢？”
賣？明明是過來買人的。
蘇若錦頓住腳步，調(diào)頭，“賣什么？”
掌柜迎了幾步上前，朝書同問道：“客官，這位小娘子你打算賣多少錢？”
“是啊，價格好商量?！毙《c掌柜一唱一合。
蘇若錦主仆相視一眼，轉(zhuǎn)頭：“賣什么賣，賣你個頭?。 ?p> 主仆二人氣的鼻孔冒煙。
不賣你們來牙行做什么？牙行主仆四只眼齊齊望向面前二人。
蘇若錦主仆順著他們目光低頭看向自己身上衣裳，粗布麻襖，干凈但確實廉價。
四雙眼再次相對。
蘇若錦主仆瞬間啞了火。
好么，好一個以衣度人的狗眼牙行。
蘇若錦冷哼一聲，“書同叔，咱們走！”她就不信了，還找不到一個不以衣度人的店鋪？
書同氣不過，掏出荷包，拉開絲帶，露出交子、還有白花花的銀角子：“我們是來買人的。”
牙行掌柜：……
小二：……
怎么會這樣？竟看走了眼。
書同故意把荷包在他們面前晃了幾下，“帶著交子來的呢！”交子喲，只有面額大不方便才用到呢！
掌柜一臉懊惱。
小二苦巴巴的癟嘴。
后悔狗眼看人低了吧！哼，得瑟夠了，書同才昂起下巴帶著一臉高傲蔑視的情神離開。
眼看二人身影要消失不見，店小二連忙追上去，“喂，客官，萬事好商量啊，要什么人我們都以最便宜的價格給你……”
蘇若錦二人才不理他們。
書同氣得夠愴，“老子恨不得砸碎他們狗眼?！贝笮』镩_啟了碎念念的嘮叨模式。
路過第二家牙行時，蘇若錦站在邊上并沒有進(jìn)去。
書同提醒她，“二娘子？”
蘇若錦再次朝身上的衣裳看了看，又朝牙行進(jìn)進(jìn)出出的人看了看，呼口氣，“書同叔，咱今天不買人了?！?p> 書同內(nèi)心不是滋味，作為蘇言禮小廝，這幾年大人的日子不好過，他也跟著受了不少社會毒打，早已習(xí)慣了，可是二娘子才六歲，生來就在家里，沒出過啥門，當(dāng)然也就沒受過世人嘴臉。
一主一仆，站在冬日寒風(fēng)中更顯孤寂。
不行，太消沉了！
蘇若錦不喜歡，她深吸一口氣，“書同叔，咱們?nèi)ゲ夹?、成衣鋪逛逛去?！?p> 以衣度人，以貌取人，就算蘇若錦本人也免不了，既然這樣，又何必要求別人呢？所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她想好了，在家里干活時就穿得耐臟耐造一些，出門就入鄉(xiāng)隨俗吧！作為八品小京之女，家里的日子既然好了，那就穿得像樣一點吧。
為了不讓做雙月子的程迎珍勞神，蘇若錦幾乎都是買的成衣，且不管是成色還是款式都朝新式里買，花了七八兩銀子，都快趕上他爹一月的俸?了。
“書同叔，等我們穿上符合身份的衣服再來買人?！?p> “好吧！”寒風(fēng)中白跑一趟，書同自己沒什么，讓小主人受罪，總是于心不忍。
“不妨事?！碧K若錦說道，“要是穿著這身去買人，估計被人斬的錢還不如買衣裳穿了呢！”
社會就是這么奇怪，辦同樣一件事，窮人花的錢其實比富人多，作為跟大人一路走來的小廝，書同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