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伯狼牙
“咴兒——咴兒——”
玄野仰頭嘶鳴,不斷用腦袋蹭穆遲笙。
“你想讓我跟你走?”
穆遲笙撫摸馬背,玄野的眼睛黑亮如明珠,好像通達(dá)人性。
穆遲笙眸光微動,抓住馬韁翻身上馬,兩腿一夾馬肚:“駕!”
玄野嘶鳴一聲,如閃電般劈開黑夜,向前飛馳而去。
鎮(zhèn)國大將軍慌忙指使看愣眼的家丁:“快!牽馬來!”
玄野一路狂奔,嗒嗒的馬蹄穿過街道路巷,直往郊野的山林奔去。
林間,濃密枝葉遮擋的隱蔽處,一名身披獸皮的男子謹(jǐn)慎地?fù)荛_葉叢。
他吸了吸鼻子,側(cè)過耳朵,趴在地上聽了一會兒。
突然,他昂起脖子發(fā)出一聲嘯叫:“嗚——”
這叫聲,竟與野狼無二!
他身后的草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四五只體格健壯的黑狼列隊(duì)而出,湊近獸皮男子邊上嗅了嗅,姿勢很親密。
男子摸了摸狼頭,朝著林外野地一指。
那片隱在林間的空地上,此時正圍聚著匹匹高頭大馬,馬背上都插有七彩的翎毛,分明就是獵場奔走的那些!
很快,林外的官道上傳來急促的馬蹄,獸皮男子往林叢間躲了一躲。
“吁——”
穆遲笙勒緊馬繩,玄野嘶叫著停了下來。
空地上的馬群驟然聽見叫喚,紛紛朝玄野踱步過來。
穆遲笙數(shù)了一圈,目露驚詫:“一匹不少……江綰真乃神女也。”
穆遲笙拍拍玄野的后背:“走!回家?!?p> 玄野的速度一騎絕塵,將軍府的眾人被遠(yuǎn)遠(yuǎn)甩在馬后。
待它領(lǐng)著群馬,如奔雷般襲過巷道,出現(xiàn)在長街之上,穆將軍才堪堪趕到。
“馬!”身邊的親信護(hù)衛(wèi)瞪大了雙眼,“是獵場的馬!”
穆隨煜難以置信,悶著聲音喃喃自語:“不……這怎么可能?一定是假的,是假的……”
穆遲笙已經(jīng)率馬奔到跟前,他勒馬停下,身后的馬群也跟著停下。
“父親,笙不辱使命。”
穆大將軍雙目炯炯,生平第一回對穆遲笙露出了滿意的笑:“好?!?p> 然而,也僅只止于一個“好”字。
“煜兒,”他轉(zhuǎn)身就對穆隨煜道,“你二弟身體不好,趕馬去獵場的事就交給你了?!?p> 這是想把穆遲笙的功勞架給穆隨煜。
穆隨煜笑得惡意:“兒臣定當(dāng)不負(fù)父親?!?p> 他下馬行至穆遲笙面前:“二弟,把玄野交給我吧。”
穆遲笙讓開一步,做了個“請”的動作。
穆隨煜正要去牽馬,玄野忽然高抬雙蹄,直立起身,發(fā)出了響亮的咴叫。
眾目睽睽之下,連頭畜牲都壓制不住,穆隨煜丟不起這個臉。
他強(qiáng)行拽住馬繩,想要翻坐上去。
玄野即刻如發(fā)瘋般亂踏亂蹬,穆隨煜的力道不及它,被撞翻在地。
“煜兒!”眼見馬蹄就要踏向穆隨煜,穆將軍抽出隨身配刀,舉刀欲砍。
千鈞一發(fā)之際,穆遲笙牽住韁繩,將玄野拽開兩步。
“父親,玄野認(rèn)主,由我安撫即可。”
穆將軍握緊手中刀柄。
這只畜牲膽敢傷他兒子,該殺!
然而春獵在即,眼下不可亂生事端。
穆將軍收刀入鞘:“如此,你便同你大哥一道?!?p> 明明是穆遲笙的功勞,卻說得好像是沾了穆隨煜的光一樣。
穆遲笙摸著玄野的鬃毛,眼底的冷意凝在長睫上。
長夜漫漫,起初的馬蹄亂聲過后,街巷又恢復(fù)了靜謐。
江心苑內(nèi),一燈如豆。
兩道人影一左一右端坐著,挺直的背脊彰顯著他們此時的緊張。
【馬伯,老光棍一個。爺爺是太祖時期俘獲的西蠻奴隸,標(biāo)準(zhǔn)的底層人民。個人技能:馬哨,可以同時呼號百馬同行?!?p> 【狼牙,半野人,幼時被父母拋至山野,與狼為伍。個人技能:人形狼王算不算?】
兩人都是粗布麻衣,草鞋前端磨出了破洞,腳趾尷尬地露在外面。
江綰親自將兩只沉甸甸的布袋送至他們手上:“二位英雄,請笑納?!?p> 馬伯惶恐地接下布袋:“竟勞煩江小姐……”
狼牙看著江綰細(xì)白嬌嫩的手,局促地揉了揉皸裂的手指,慌亂地抓過:“多、多謝小姐?!?p> “是我道謝才對。”江綰讀過兩人的小卡,心底的喜悅都快溢出眼睛。
之前接下穆遲笙的爛攤子,江綰最初的打算,是讓輕功卓絕的梅姨去獵場放跑玄野。
當(dāng)時她感慨了一句:“要是能放跑所有馬,那穆家老大鐵定倒霉?!?p> 梅姨識人多,當(dāng)即就說:“我認(rèn)得一奴,擅長馬哨,驅(qū)趕百馬如臂指使,我?guī)鷪雒芰旨纯?。?p> 江綰雙眼一亮:“竟有這般奇人?”
“江湖之上,奇人遍地,”梅姨笑道,“那馬伯有個朋友,小時候與狼為伴,惡狼在他手里都乖得不行?!?p> “指使群馬……與狼為伴……”江綰豁然開朗,“梅姨,我有辦法了!”
梅姨偷偷打開馬廄大門,狼牙率群狼呼嚎,受驚的馬群四散奔入山林。
馬伯守株待兔,呼馬哨將眾馬帶到林間密地,有狼圍伺在側(cè),馬兒們老實(shí)得很。
只除了玄野野性難馴,時不時想要沖撞狼群外,其他都如江綰所愿。
裝著錢幣的布袋子整個往下墜,拎在手里都能感受到它的重量。
馬伯和狼牙何曾見過這么多錢,心里都很激動。
只是平日鮮少同人交流,不知道如何表達(dá)自己的情緒。
江綰看出了兩人的局促,輕笑道:“二位英雄,可愿入江府?”
兩人猛地抬起頭來,眼中均是不可思議。
他們二人,一個是西蠻戰(zhàn)奴,一個是沒爹沒媽的野人,為了討口飯吃,什么臟活苦活都干過。
像江府這樣的大戶人家,即便招奴仆,也決不是他們這樣的身份可以企及的。
江綰嗓音淡柔,眼神卻犀利明亮:“追隨我,有屋遮雨,有湯潔身,不再顛沛流離,食不果腹。”
“……”馬伯和狼牙的眼中皆涌起濕氣。
“奴誓死追隨小姐!”馬伯跪下宣誓。
狼牙不善言語,只用磕頭來表明心跡。
江綰親自扶起他們:“梅姨,你帶他們二人去安頓。”
梅姨面帶笑意,眉眼里是滿滿的欣慰。
三人離開后,江綰沒有回屋就寢,她左手執(zhí)筆,洋洋灑灑寫了一頁書紙。
而后喊來岸芷:“差人把這個謄抄二十,給各大酒樓茶館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