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目見耳聞26

　　這幾個月父母都比較忙，經(jīng)常早出晚歸，林葉鳴如往常一樣放學(xué)回家，開門卻聽見微弱的抽泣聲。

　　林葉鳴躡手躡腳走到房間門口，望見的是姐姐顫抖的背影，是那么單薄又無助，往日的活力一掃而空。

　　這是林葉鳴見到的第二個姐姐，一個他之前從未見過的姐姐。

　　大約是聽見門口的聲響，林蕊默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聲音顯得平靜：“回來了？”

　　卻始終背對著林葉鳴。

　　“姐，你怎么……”

　　“我們今天放假，所以我回來得早——你餓不餓，想不想吃什么？”林蕊默抹干凈眼淚，“別在門口傻站著，趕快先去陽臺寫作業(yè)，我去給你做飯?！?p>　　說完，她低著頭，短發(fā)擋住她的面容，逃似的進了廚房，關(guān)門。

　　林葉鳴望著姐姐憂郁的背影，不由得想起姐姐手機上的招聘信息，實在想不通為什么姐姐要去打零工，也想不通家里一直彌漫的憂郁的氣息到底是從哪里傳來的，

　　今晚的蛋炒飯一如既往的好吃，只不過林葉鳴還是從里面吃出一絲苦澀。

　　“姐，”林葉鳴緩緩開口，“爸媽什么時候回來？”

　　姐姐默默埋頭吃飯，林葉鳴不明白這么個問題有什么難開口的，但姐姐還是沒回答他這個問題，就這樣一直沉默到下席。

　　本來林葉鳴和林蕊默住一間屋子，睡上下床，但今天林蕊默卻破天荒跑去了父母的房間。

　　關(guān)燈前，林蕊默深吸一口氣，對林葉鳴說：“這世上，只有我們倆可以互相依靠了。生活擊垮不了我，你也不要被即將來臨的困難擊垮。晚安，明天太陽會照常升起?！?p>　　很可惜，第二天是個雨天。

　　林葉鳴注意到門口父母的拖鞋沒有動過，只認為他們又夜不歸宿，對著姐姐說了幾句鼓勵的話就去上學(xué)了。

　　課間，老師把林葉鳴叫到辦公室，她的每一條皺紋中都帶著愁容：“林葉鳴，節(jié)哀順變?！?p>　　林葉鳴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

　　老師深吸一口氣，“老師知道你現(xiàn)在很難過，畢竟誰都接受不了父母的離開。所以我擅自決定讓你回家?guī)滋臁?，你去哪兒！?p>　　那一天，林葉鳴是飛奔回家的，他在瓢潑大雨中奔跑，淚水與雨水混為一體，林葉鳴想起姐姐的話。

　　“……這世上，只有我們倆可以互相依靠了……”

　　這世上，只有我們倆可以相互依靠了！

　　跑回門口，發(fā)現(xiàn)大門敞開，程謙在里面清點物品，林蕊默面色蒼白的看著一張照片，消失許久的姑爺竟然也出現(xiàn)在他面前。

　　見到林葉鳴回來，眾人顯然都有些震驚，“放學(xué)了？”

　　林葉鳴面色蒼白的看著那些箱子，都是父母的物品，再一聯(lián)想老師說的話，林葉鳴再也無法壓制住自己的情緒。

　　“他們、什么時候？”林葉鳴無力的向前走，嘴唇顫抖。

　　“昨天?！绷秩锬拖骂^，“想等你考完試再說的。”

　　“怎么會……”林葉鳴的衣衫被雨水浸濕，水滴滴落在大理石地板上，他原地蹲下，帶著絕望。

　　“車禍，唉，慘不忍睹。”程謙走上前，彎腰拍了拍林葉鳴的肩，以示安慰，“我們也是為了你好……”

　　那天，林葉鳴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內(nèi)整整一天。

　　在那之后，姑爺似乎良心發(fā)現(xiàn)，主動承擔(dān)起撫養(yǎng)姐弟倆的責(zé)任，承擔(dān)這份責(zé)任的同時，他們一家也都搬進了這個家，本就狹窄的屋子登時擠滿了人。

　　這是分明父母的房子，自從姑爺一家搬進來，姐弟倆只感覺寄人籬下，雖然姑姑對兩人也很好，但林葉鳴還是只能打地鋪，他的床被姑爺?shù)暮⒆诱碱I(lǐng)。

　　沒關(guān)系，還有姐姐。中考沖刺那幾天，林葉鳴每當(dāng)壓力大時都會想著說，他決定要帶姐姐離開這個家，離開這些虛偽的人。

　　“我想去那所大學(xué)，但是太遠了。”姐姐在報考大學(xué)志愿時如此說道，“我不放心你?！?p>　　林葉鳴看著姐姐的熊貓眼，擠出一個笑，“沒事，還有姑爺可以照顧我。”

　　身后的姑爺臉色暗沉。

　　姑爺扭頭走時，林葉鳴聽見他說了一句：“干嘛挑這么好的學(xué)校，白瞎這些錢?！?p>　　聲音不大不小，林葉鳴能聽到，林蕊默也能聽到。林蕊默沉默著，鼠標(biāo)漫無目的。

　　她還是報考了本市的大學(xué)。

　　開學(xué)前幾天，林蕊默摸著林葉鳴的頭，叮囑了許多事，包括但不限于控制脾氣、好好跟人相處、好好學(xué)習(xí)等。

　　林葉鳴高中沒有留在本校，他的成績足以讓他去更好的學(xué)校，再加上林葉鳴有一種莫名的報復(fù)心理，認為姑爺?shù)某霈F(xiàn)導(dǎo)致了他們家的災(zāi)難，所以林葉鳴報考了花費偏多的高中，反正姑爺要主動承擔(dān)養(yǎng)他的責(zé)任，花他一些錢也不過分。

　　林蕊默上車前最后叮囑一句：“我是默，你是鳴。你應(yīng)該要努力抗?fàn)帲皇窍裎乙粯幽?；我被束縛，但你一定要掙開枷鎖?！?p>　　“我給你留了個本子，上邊是菜譜，都是你愛吃的菜，我不在的時間你可以自己做來吃。但是，沒人的時候你才能打開那個本子?！?p>　　最后，林蕊默拍了拍林葉鳴的肩膀，笑道：“過幾周我才回來，到時候看著我別哭鼻子。還有，一定要控制住你的脾氣！對于過去你可以選擇遺忘，但對于將來你一定要陽光！”

　　林葉鳴記得那天也是個雨天。

　　雨天的告別總讓人覺得傷感，林葉鳴懷揣著心事回到家，照著姐姐的叮囑，趁家里沒人時打開了他的行李箱，翻出在夾層的本子。

　　本子很厚，前面部分確實是菜譜，翻到后面，林葉鳴發(fā)現(xiàn)手感不對勁，手一抖，從里面又掉出一個小本子，至少有大本子一半的厚度，大概是在大本子上掏了個洞塞進去的。

　　林葉鳴拿起小本子隨手翻了翻，猜測應(yīng)該是姐姐的日記本，上面雖然標(biāo)注了日期，但并不是連續(xù)且有序的，大概是姐姐想什么時候?qū)懢褪裁磿r候?qū)懙漠a(chǎn)物。林葉鳴還不明白為什么姐姐要把這個東西給他，還表現(xiàn)得如此神秘。

　　才坐下翻了幾頁，林葉鳴便接到一通電話。

　　醫(yī)院。

　　白布下躺著永遠安睡的林蕊默，她死在了去大學(xué)的路上，原因是車禍。

　　林葉鳴不敢掀開那層薄布，他怕看到姐姐那張面無血色的臉，怕看到被縫合起來的傷疤，怕看到未來變成黯淡的黑色。

　　默默的林蕊默，默默的從世界上消失了，留給林葉鳴的，只有那本神神秘秘的日記。

　　日記中記載了林蕊默從初三開始高三結(jié)束這六年時間里的事，有對朋友的吐槽，有對打工的抱怨，林葉鳴甚至還看到了好幾封遺書。有一頁被折了起來，林葉鳴查看時卻傻了眼——林蕊默在懷疑父母的死因。

　　那時候所有人都說是車禍而死，林葉鳴只見到那小小方方的骨灰盒，所以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也就單純認為是車禍。

　　但姐姐很明確的指出疑點，以及對于疑點的推論，林葉鳴眉頭皺得能夾死一只蒼蠅，最后有一條結(jié)論——這事兒和姑爺破產(chǎn)的公司有關(guān)！

　　再往后看，林葉鳴看到她寫的最后一篇，是一封遺書，內(nèi)容大致是寫她被什么人發(fā)現(xiàn)了，有生命危險，所以先寫這一封遺書以防萬一。在最后，姐姐寫上了對弟弟的最后一句叮囑：“你不要默默，你要掙開枷鎖，向上生長?！?p>　　林葉鳴熱淚盈眶。

　　此后，他順著姐姐提供的線索，小心翼翼的往下查。

　　高考報志愿，林葉鳴報了姐姐一直想去的大學(xué)。

　　大學(xué)開學(xué)前幾天，他親手把他的姑爺送進了監(jiān)獄，這對他的大學(xué)生活有著非?？鞓返拈_始。

　　但是后來，他逐漸發(fā)現(xiàn)姑爺只不過是顆棋子，真正的下棋者另有其人——正是他的舅舅。

　　但林葉鳴沒有任何實質(zhì)性證據(jù)證明程謙的過錯，程謙一直逍遙在外，并且在林葉鳴作為“木口”出名后一直伸手要錢，美其名曰“投資你這么久，我稍微拿一些只當(dāng)是你對我的回報”。

　　表面上，林葉鳴和和氣氣稱他“舅舅”；實際上林葉鳴恨透了他，他讓林葉鳴家破人亡，他才是一切悲哀的元兇！

　　所以，眼前的景象根本就不能夠存在！

　　月青瑤徹底恢復(fù)神智，一掌打破眼前的幻境。

　　餐桌上的人各個面含微笑，和睦相處，林父林母在給姐姐夾菜，姑姑姑爺帶著小孩含笑，舅舅高興地宣布姐姐考上大學(xué)的重要通知……沒有多一個人也沒有少一個人，一大家子快快樂樂。

　　幻境被打破，他們的身軀如同鏡片，碎了一地，月青瑤不舍地看向父母姐姐，喃喃自語：“對不起，我得離開，我不能讓那個人渣活在世上。爸、媽、姐姐，我真想你們?！?p>　　遠程操作的系統(tǒng)終于松了一口氣，看著逐漸褪去的黑霧，0251一邊自責(zé)自己的疏忽，一邊又慶幸記憶恢復(fù)的快速。

　　還好月青瑤沒陷進去，及時拔了出來，要不然，他這個宿主就得永遠活在別人為他編織的夢里了。

　　不過，為什么每次入幻境都會出現(xiàn)黑霧？0251帶著疑問，撥通了公司的電話。

　　丹月樓。

　　月青瑤艱難地從床上坐起，他記得玄靈門一行中了埋伏，然后他就進入了幻境，看現(xiàn)在的情形，大概是有人把他們救了出來吧。

　　月青瑤準(zhǔn)備下床走走，忽然有個記憶片段從腦海中閃過，月青瑤一愣，那片段瞬間就消失不見。

　　好像，幻境里還有其他場景？

　　月青瑤搔搔頭，思慮無果，放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