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江氏蹙眉發(fā)問。
“我說,姑奶奶的事也是大事?!笔掙P(guān)悅不緊不慢道。
這素來低眉搭眼的人怎么有膽跟她唱起反調(diào)來了?!
江氏捏著帕子,舒了口氣,“好!好!好!今日不給你點教訓(xùn),日后你怕是要翻了天了!給我掌嘴!狠狠地掌!”
“老奴遵命?!钡昧嗣睿瑥垕寯]擼了袖子迫不及待想要動手。
可蕭關(guān)悅又豈會乖乖挨打?
雖然拖著這副營養(yǎng)不良的身子恐是難有多大的力氣,可前世多年的功夫總不會白學(xué)。
蕭關(guān)悅一個撤步,反手一掏,靈巧地好似一條泥鰍,還不等擒她那兩婆子反應(yīng)過來,反給張媽掄了一掌,收手時還不忘拖地尚跪在地上的碧落。
所有動作一氣呵成,好不痛快!
碧落紅著眼發(fā)愣:“小姐?”
“等會兒動起手來,你找棵大樹躲起來?!笔掙P(guān)悅捏了捏拳頭,“別礙事兒!”
碧落吸了吸鼻子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依她的經(jīng)驗,以江氏為首的這些人嬌生慣養(yǎng)慣了,見她動手,怕是會瘋了去。
果不其然!
“??!”只聽江氏一聲大叫,“給我打!打得重的通通有賞!”院子里的那些仆役婆子好似瘋了一般朝蕭關(guān)悅涌來。
一開始倒還容易躲避,可這身子畢竟才用上不久,況且原主好像也本不康健,她又總不能真?zhèn)诉@些奴役的性命,是以動起手來總不太利落。
可就算被痛揍她也斷不會讓別人安寧!
挨了一掌,她便扯下那人頭發(fā);吃了一拳,她便回給那人一腳,一來二去,肚子倒是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
到底還是她失算了!蕭關(guān)悅抱著頭縮成一團倒并不難過,兒時初入軍營也沒少挨揍。
那時她偷偷溜入大帳,極為囂張,又鮮少有人知曉她真實身份,待父兄尋來之時,她肋骨都斷了好幾根。
比起那時,眼下的境況倒是好上不少。
一炷香后,蕭關(guān)悅已經(jīng)全然沒了氣力,江氏這才吩咐停手,命人將她再次關(guān)入柴房,心滿意足地帶人離開了。
江氏等人前腳剛走,碧落后腳便撲了過來,跪在柴房門口。
“小姐可還好?”見她一身傷痕,小丫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都怪奴婢,奴婢方才不該猶豫,應(yīng)該過來護著小姐的?!?p> “過來跟著一起挨打?”蕭關(guān)悅把身子往門口挪了挪,開玩笑道:“你那身子瞧著比我還瘦上了大半,到時候還不知道是誰護著誰呢!”
碧落聽了這話哭得倒是更兇了,“都是奴婢的錯。”
雖說這府里都是些仗勢欺人之輩,但這小丫頭倒是站在她這邊的,關(guān)悅寬慰道:“別哭了,你方才做的很好。”
做的很好?小姐方才是在夸她?碧落呆呆地望著關(guān)悅,不敢置信:“小……小姐?”
“別傻愣著了,快去給我找些水來?!笔掙P(guān)悅道。
“我這就去!”碧落擦干了淚,提著裙子跑走了。
蕭關(guān)悅倚在門口的草垛上,總算可以騰出空來正視自己眼下的處境。
借尸還魂這件事,經(jīng)這一番打斗她也是不得不信了,只是好不巧,她借的這具身體好似命不太好,眼下被困于此又該如何脫身呢?
蕭關(guān)悅瞇著眼睛透過柴門往屋外望去,盛京蘇氏官員不多,照這三進大院子的規(guī)格,只有兩戶,一為她父親從前的部將驃騎大將軍蘇護,剩下的便是那個素愛和她作對的左相蘇云海了!
這若是蘇護的院子倒還好辦,可若是蘇云海那廝,難不成她還得硬著頭皮叫那老狐貍爹?!
“小姐!小姐!”碧落突然一臉喜色跑來,也不知從何處偷來了鑰匙,一邊開門一邊道:“老爺回來了!”
老爺?關(guān)悅提了提氣,問道:“你這是要帶我去見他?”
“不不不,老爺回來了,夫人便不好再關(guān)著小姐了,奴婢這就帶你回院子里休息?!北搪渎槔亻_了鎖,攙著她往西處一個小院子行去。
“還好還好,不用去見他,我還沒做好心理準(zhǔn)備呢!”蕭關(guān)悅松了口氣。
回了院子,蕭關(guān)悅算是開了眼界。
這屋子……比那柴房也沒好上多少嘛!蕭關(guān)悅扶著桌角,摸到茶壺后直接送入嘴里猛灌了起來,待到徹底平下來心中那股燥意,她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連忙湊到了妝臺前,仔細瞧了瞧。
鏡子里映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柳眉如黛,杏眼微波,長發(fā)又軟又細,本是個嬌俏的小娘子,可面色又生得發(fā)黃,像是營養(yǎng)不良一般,身上總共沒那二兩肉,難怪先前會敗下陣來。
她笑,鏡子里的人也跟著笑,她做鬼臉,鏡子里的人也跟著做鬼臉。
她前世生得十分英氣,一雙劍眉凌厲又颯爽,怎得重來一遭,竟拖生在這么一個嬌弱的小娘子身上。蕭關(guān)悅扶額,頗有些無奈。
正巧屋外有腳步聲響起,那人卻好似頗為嫌棄,只駐足在門口,扯著嗓子往屋內(nèi)傳話,
“老爺命三小姐去大廳?!痹捯魟偮淙司图贝掖业刈唛_了。
“你叫什么名字?”見碧落發(fā)愣,蕭關(guān)悅忙裝出不解道,“哎呀,許是先前落水的緣故,我這腦子一片混沌,許多事情都記不大清了,我又是何人,怎會在此處?”
想起自家小姐受得委屈,碧落又漲紅了眼,耐心解釋道:“我是碧落呀!小姐!是你的貼身丫鬟。這里是蘇府,您是當(dāng)朝丞相的嫡女蘇玉柔??!”
蘇玉柔?倒是很符合這柔弱的身體。等等……她方才說的是…當(dāng)朝丞相?蘇云海?!
碧落的話好似空中一道閃電,直直地劈向了關(guān)悅天靈蓋,劈得她許久都回不過神來。
說時遲那時快!蕭關(guān)悅深吸了口氣!提著衣裙便往府外沖去。
要她給那老狐貍當(dāng)女兒?做夢!
碧落與府中眾人看著那團人影甚是困惑,半晌之后,碧落才突然反應(yīng)過來,大喊著“小姐”追了出去。
不愧是盛京文臣之首?。_出府門,乃是盛京最繁華的街道,因著年關(guān),路上行人可不少。
關(guān)悅得瑟地回頭望了望,門匾上的灑金大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再見嘍蘇府!姑奶奶可算自由嘍!
回過頭來正打算換條街行去,卻迎面撞上了個人。
“嘶!”碰到了身上的舊傷,蕭關(guān)悅痛得齜牙咧嘴。
這人是何許人也,怎得一身銅皮鐵肉,撞得人如此生疼。
不等她打聽,前方一陣行隊有人高呼道:“狗皇帝!拿命來!”
那人蒙面黑衣,手起刀落,當(dāng)即砍下了一貼身太監(jiān)的頭顱。
禁軍大驚,紛紛救駕,百姓驚恐,急急躲避,卻不曾有人注意到,另有一人,手執(zhí)匕首朝著蕭關(guān)悅身后直逼而來。
蕭關(guān)悅不曾察覺,直至匕首即將入體,才被人一把拉了過去,一抬頭,剛好對上一雙清透的眸子。
她這才看清楚先前撞她那人的模樣,一身月牙色的長袍清雋如松,長肩舒展,眼眸深幽不明,一手捏著她的手腕,一手執(zhí)劍,避開先前害她之人。
這身姿,這相貌,除了南平府那小世子,諾大的西雍再也找不出第二人。
好久不見啊,顧無憂!蕭關(guān)悅忽然勾唇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