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從未對他笑過
侯夫人回到安闌院,先就叫過了初九:“我問你,你和老二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海棠在路上就提醒過初九,剛才那人是侯府的二公子周亦遠(yuǎn),初九剛才是情不自禁,這時候清醒過來就心下通透,這個時代對女子十分嚴(yán)苛,自己對周亦遠(yuǎn)應(yīng)該保持距離,偏偏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自己連著問了周亦遠(yuǎn)好幾句,還都是些旁人聽不懂的。
此時侯夫人發(fā)問,初九就答道:“夫人,我實在被嚇壞了,恰好二公子出現(xiàn),我就把他當(dāng)成了救星,這才犯了糊涂,我根本記不清自己都說了什么?!?p> 初九照過鏡子,這副身體和她原來的相差甚遠(yuǎn),她在那一世是颯爽的姑娘,與柔弱半點不沾邊,原主卻恰恰相反。
原主這副嬌怯的相貌,看著最是可憐無辜,語氣稍微委屈些,就很容易讓人心軟。
初九要在這里生存,就要做些改變,原先的性格脾氣,正好借著原主的相貌掩藏起來。
海棠從旁道:“夫人,劉媽媽的兒子實在駭人,我遠(yuǎn)遠(yuǎn)看著就打哆嗦,更別說初九被他纏了半天?!?p> 侯夫人回想起方才的情景,不由后怕:“劉媽媽也是,定是把家里的好東西都喂給了傻兒子,這才把他養(yǎng)的那樣肥壯?!?p> 周亦璟眉眼淡漠,似乎是不經(jīng)意地看了初九一眼。
初九在松云居這幾日,負(fù)責(zé)了他的茶水,每回初九都是目不斜視,放下或拿起茶杯就走,半點不會多留,論起禮數(shù)來,初九全無毛病,只是不知為何,周亦璟就是覺得有點兒不對勁。
說初九怠慢他,仿佛不是,說初九對他視若無睹,仿佛也不是。
拿初九和從前在他身邊的丫鬟比較,就是差著什么。
周亦璟此刻得閑,就想了想這些他平時根本不放在心上的問題。
他抬頭,恰好看見初九對著海棠揚起笑臉。
他這才發(fā)覺,初九從未對他笑過。
管事的媽媽來請示:“夫人,世子爺,要把賴媽媽送到哪個莊子去?”
有兒子在,侯夫人就懶得操心,只等著周亦璟開口,周亦璟就道:“母親,我記得,咱們家在禹安有個農(nóng)莊?”
侯夫人微訝:“你怎么想起了那個莊子?”
禹安地處偏遠(yuǎn),那莊子靠著山,產(chǎn)息不豐,不過因為那莊子是祖宗留下來的祖產(chǎn),也不好變賣,就不咸不淡地經(jīng)營著。
賴媽媽在侯府多年,自己家里早就買了小丫頭伺候,過的也是尋常富戶的日子,乍然去到山莊,一切都要自食其力,想來也是難以適應(yīng)。
周亦璟對管事媽媽道:“就送到禹安吧?!?p> 侯夫人嘆道:“也好,賴媽媽也該吃些苦?!?p> 海棠和秋水對視一眼,心里卻明白,賴媽媽要開始過真正的苦日子了。
從京城的侯府被送到山莊去,一想就知道是因為犯了錯,等同于是被主子攆出去的,既然如此,山莊里的人肯定不會給什么好臉色,不使勁磋磨就是好的了。
管事媽媽應(yīng)是而去,初九便對侯夫人福身:“夫人,您沒什么吩咐的話,我就下去了?!?p> 侯夫人擺手:“去吧,可憐見的,今日你也受了驚,快下去喝一碗安神湯。”
初九轉(zhuǎn)向周亦璟:“世子爺,我下去了?!?p> 周亦璟點頭,卻見初九退到門外,腳步變得極快地走了。
侯夫人道:“子言,今日幸虧你在,我真是被那傻子嚇到了,從今日起,我……”
周亦璟站起來,匆匆留下一句“我還有事”,大步走了出去。
侯夫人怔了怔,指著周亦璟的背影對海棠秋水說道:“你們看,養(yǎng)個兒子有什么用,陪我說會兒話都不愿意,也不知道他整日忙的什么,兒子指不上,我將來只能找個貼心的兒媳婦和我做伴了。”
說起兒媳婦,侯夫人不免怨氣沖天:“都是于婉娘那潑婦,要不是她,你們世子爺早定下可心的婚事了,說不定我現(xiàn)在連孫子都能抱上了,老天真是不長眼,怎么就叫那潑婦纏上了咱們家?!?p> 海棠和秋水急忙溫言相勸,哄得侯夫人開懷了才罷。
卻說初九,她跟上管事媽媽的腳步離開安闌院,然后隱藏身形等待,很快就等到了賴媽媽和賴五出現(xiàn)。
賴媽媽母子被五花大綁,賴媽媽還能支撐,賴五傷勢未愈,這般不留情地被推搡出來,傷處就疼的要命,又哭又叫地不成樣子。
賴媽媽心疼不已,口中不停地咒罵著:“都是初九那小賤人,都是她害了咱們,兒啊,你將來一定要回來報仇,扒了初九那賤人的皮?!?p> 賴五嚷著:“娘,夫人最看重你,你快去跟夫人求情,咱們不能被送走啊,這一去可就回不來了!”
賴媽媽如何不知自己的處境,只是世子發(fā)了話,求誰都是沒用的。
母子兩個被扔在地上,車夫一面套馬,一面不滿地嘮叨:“還說別人害了你們,我又該怪誰,好端端的,竟然要往那么遠(yuǎn)的地方去,要是你們安生,夫人何必把你們送走?!?p> 初九瞅準(zhǔn)了空當(dāng),閃身出來,走到了賴媽媽母子面前。
賴媽媽母子一見初九,恨得雙眼冒火,齊齊罵道:“小賤人,你怎么敢來!”
初九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微微一笑:“賴媽媽,你口口聲聲地念著我,想來是不舍得離開,不如留下點東西,就算送給我做個紀(jì)念?!?p> 賴媽媽動彈不得,看著初九的笑容只覺得毛骨悚然。
賴五更是想起了初九拿刀的模樣,心里頭又是恨又是甩不開陰影,就硬著頭皮罵起來:“毒婦,賤人,我遲早要殺了你,我要把你切碎了喂狗……”
初九“嘖”一聲,抬起腳重重踩下。
賴媽媽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嚎叫。
初九這一腳,硬生生地踩斷了賴媽媽的幾根手指。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初九輕聲道:“我從來沒有惹過你們,是你們死性不改,是你們……”
害死了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
初九心中默念著,忽然感覺到了內(nèi)心深處的一陣震顫。
那是屬于原主的情緒。
初九再抬腳,踩向賴五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