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府內(nèi)。
案幾之上,兩人正在下棋,一人輕松愜意,一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
一人是皇帝最小的弟弟,九王爺,如今的攝政王。
因是先皇最愛的寵妃所誕,他自出生起便備受寵愛。曾經(jīng)有一度,還有人傳先皇要舍棄太子,也就是現(xiàn)今的皇帝,要扶他上位。
直至十年前先皇逝世,其母妃也主動跟著殉葬,他年僅十歲就從九皇子變成了九王爺。之前的皇兄現(xiàn)在也成了皇帝了。
好在這位皇帝對他頗有疼寵,倒是相安無事,甚至因為皇帝在皇子期間與其他兄弟斗爭太過,反而十分懷念手足親情,越發(fā)疼惜這個弟弟了。
隨后他表現(xiàn)出卓越的政治才能,但是又半點不沾染軍權(quán),而且也不在朝堂上拉幫結(jié)派,皇帝對他十分放心,封他為攝政王。
他一襲白色長袍松松垮垮的罩在身上,隨意的撐著半邊側(cè)臉,墨發(fā)如瀑,手里執(zhí)著黑子正要落下,姿態(tài)散漫,由內(nèi)而外地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而另一旁……
好家伙!
這人是!?
這人居然是李大人,那個內(nèi)閣閣老?
那個跟太子密謀的內(nèi)閣閣老?
那個跟太子密謀要暗害攝政王的內(nèi)閣閣老?
正如洛初當初所猜測的那樣,一切都在攝政王的掌握之中。
那太子的計劃是用來給他自己編個網(wǎng)的嗎?
李善一盤棋下得滿頭大汗,倒不是因為對面之人棋藝高超,而是……那人是個臭棋簍子。
正經(jīng)下棋誰都不會下得這么難受,不過,你見過誰家下屬僭越贏主上的?
這棋他一定不能贏,還有給王爺喂棋,讓王爺贏得開心。
可……就這棋藝,怎么喂棋啊!
比他當初科舉考狀元都難!可憐他這都已經(jīng)一把年紀了,頭發(fā)也還是在一把接一把得掉啊。
李善小心翼翼得看向?qū)γ孀娜?,觀察他的神色,腦子也在飛速運轉(zhuǎn),思考怎么才能成功讓王爺贏。
然后……李善就看到他家不省心王爺放棄了他這個下屬好不容易營造的大好局勢,將棋放在了另一個地方——現(xiàn)在好了,王爺?shù)钠迦怀粤恕?p> 李閣老一盤棋下得顫顫巍巍,他痛心疾首:王爺他自己無聊干什么不好,怎么非下棋?為什么要禍害他為數(shù)不多的頭發(fā)?
于是,當李閣老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看到攝政王贏了棋,露出滿意的笑容時,他菊花似的臉色差點淌下激動的淚水。
終于……終于……終于結(jié)束了?。?p> 上天還是有好生之德的。
下完了下棋,二人談起了正事。
攝政王懶散地靠坐著,問:“太子準備什么時候動手?”
“王爺,太子與臣商議是兩個月后動手?!?p> 攝政王還不是很滿意這個時間。
“兩個月啊,時間有點長了。”
李閣老聞言,一陣無奈:“已經(jīng)算的上是快了。”
多虧了太子的莽撞,不然可能時間更長。
“讓他一個月后動手!”
聽罷,李閣老開始抹汗:“這怕是不行,時間太過倉促了,太子又是個謹慎的性子,萬一被他給察覺到了。”
攝政王低下頭飲了一口還冒著熱氣的茶,嘴角勾起一抹笑:“辦法都是人想的,讓他沒空在意細節(jié)不就好了,難道這都做不到嗎?可是聽說他新納了個妾室……”
攝政王有什么壞心思呢,他只是想從繁重的案牘中脫身而已。
等到太子動手了,他借機遁走,去那……
李閣老一看自己攝政王跑神了,就是一嘆。
這都是什么事兒啊!
這人居然是個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主兒!
不過想當年,容大小姐可是所有人心中的神女,老實說跟攝政王當時確實挺配的,剛剛好倆人還湊成一對兒了。
可惜啊可惜,世事無常,容家居然被查出通敵賣國的罪名,于是男人被流放,女人呢就成了人盡可夫的風月女子。
這事兒他們都門清。
哪里是賣國了,分明是先皇看上了容家丫頭,容家不愿意,就給了容家一個下馬威!讓他們知道拒絕皇帝的下場。
這父子爭一女的事情到底是不光彩,而且身為父親,身為皇帝居然還沒爭過兒子的!
當時的攝政王不敢救,也不能救心上人。
容大小姐見事已至此,心中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把二人定情的玉佩摔碎,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這攝政王哪里放心得下她?一路打點,讓她能不受半點苦。
可惜,沒能救得了她的一大家子。
什么道理他倆都明白,就是容大小姐過不了心中的那一步。
前段時間,江南那邊容大小姐傳了口信,說是想見他了,這主子就欣喜若狂了。
恨不得立馬就插上翅膀飛到江南去。
哪里還有半點平日里冷靜自持,高高在上的王爺架子?這就趕緊讓他去太子跟前拱火,好有機會出去找心上人。
李閣老嘆了口氣。
他覺得事情應(yīng)該不是那么容易的,偏偏攝政王現(xiàn)在又是聽不進勸的狀態(tài)。
希望兩人能有情人終成眷屬吧!
……
那日里與人賞雪煮茶之人現(xiàn)在何處?
自然在房里病歪歪地躺著。
這過于附庸風雅且不聽勸的惡果便是洛初一病未平一病又起——她不幸染上了風寒。
這下可倒好了,洛初的憔悴現(xiàn)在肉眼可見。
她也是想博得這男人的憐惜,可照了鏡子后便不愿見他了。
洛初不管是什么時候都是好看的,可是現(xiàn)在她自己都不愿瞧見這樣的病懨懨的模樣。
如此模樣,看的人感覺她命不久矣似的,這一見怕不是要把人給嚇死了?
世人多愛紅顏,既見過她憔悴模樣,以后見了人,心底就會浮現(xiàn)出其現(xiàn)在的樣子。她再想勾他怕不是會事倍功半?
其實也是洛初多慮了。
美人怎么可能因為憔悴便將人嚇跑?
男人看的是這副皮相,這份氣質(zhì),這其中的風骨。
單單是淡了顏色,氣質(zhì)和風骨也能將剩下的韻味補齊了。
就說林妹妹的我見猶憐難道只是因著那皮囊?
自然不止是這樣。
洛初如今說是憔悴,更像是那種一碰就碎的琉璃,給人一種忍不住呵護珍藏的感覺。
沈懷遠剛好休沐,見郡主不愿意見人,便問她是怎么了。
“我如今的模樣不好看,不愿意讓旁人瞧了去?!?p> 沈懷遠失笑:“紅顏枯骨,再好看的美人看上兩年,經(jīng)歷了歲月,是會失色的。若是你再不好好照顧自己,這容顏也就提前衰老了?!?p> “不過你一直都是好看的?!?p> 說出口,二人具是一愣。
雖然現(xiàn)在他們是夫妻,同寢而臥,同榻而眠,可是除了第一晚她不小心入了他的懷,他們二人便再也沒有越過界了。
這樣帶了些責備的話語,倒是顯得過于親昵了。
另一邊,感覺過于親昵的二人,仍處于尷尬的氛圍中,讓一旁的老管家看了哎呦哎呦得直嘆氣。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了,洛初感覺自己好了些,老管家便催著二人出門走走,去過過二人世界,增進一下感情。
洛初與沈懷遠也都有些想緩解氣氛的意思,到底還是聽從了他的話,換好了衣衫,套了馬車,出門。
按著管家的意思,先去三清觀,然后去后山散散步,最好還要去山頂看看,最好臨夜回來再到夜市里逛逛。
反正管家就是這一天不讓他倆便再回府了。
馬車四角懸掛著六角鈴鐺,帷幔晃動,車簾被吹起,對上一人的秋水般澄澈的眸子。
眸子的主人也看到了她,朝她輕輕頷首。
馬車本來行駛地平平穩(wěn)穩(wěn)地,突然馬車一陣顛簸,洛初身形一個不穩(wěn),向前倒去。沈懷遠比她好,馬車晃蕩,但是他卻是動都不帶動一下的。
向前倒確是不打緊,主要是這一倒就和沈懷遠近了很多。甚至于她柔軟的唇就落在男人的衣領(lǐng)上,氣息噴灑在男人脖頸上。
兩個人都愣了愣,離開又都分開了,還留存著的是那尷尬的氣氛,在彌漫。
然后馬車又是一晃,洛初人就到了沈懷遠懷里了。
兩人又雙叒分開了。
沈懷遠這次直接掀開簾子,問駕車的小廝:“小六,這車怎么如此不穩(wěn)?”
小六是府里的車夫,為人也是機靈的,聞言露出一番苦瓜相:“將軍,這山路實在是不好走啊,還請您和郡主多擔待一些?!?p> 有好走的路,也有不好走的路。
出來的時候,管家語重心長得交代他,路上讓將軍與郡主多接觸一下,最好是意外,最好是因為路不平坦。
于是小六按著管家吩咐,特地挑了一個不太好走的。
他是看那里有坑就往那兒駕車。
管家說了,如果將軍生氣了,他會護著自己的。
一路磕磕絆絆,車廂里的兩個人都覺得自己不太好。
在不小心撲進沈懷遠懷里幾次后,洛初直接破罐子破摔了,不起來了。
車顛的久了,洛初感覺不太舒服,平生第一次覺得自己暈馬車。
沈懷遠看她臉色實在蒼白,給人抱在自己腿上坐著,自覺當個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