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莫名的雨,來的快去的也快,幾乎是剛打濕地面就已經(jīng)停歇了。
溫潤的空氣中充滿著濕氣,卻并沒有人再注意這場雨了,幾乎所有人睜開眼的第一瞬間,就重新將目光移回至劍一夕身上。
此時劍一夕抱劍闔立,面色表情極其自然,而他頭頂那片碧玉云海已經(jīng)徹底無蹤了,像是從來都未曾出現(xiàn)過一樣。
睿云水面色變的有些難看,微薄的雙唇緊緊貼在一起,就像是兩道劍片交疊起來一樣。
他的手臂有些輕微的顫抖,只是極其不明顯罷了,不過所有人都能察覺到他體外有些溢散的真元力量;
別說睿云水這樣的四境修行者,就算是一位融元境的修行者都對自身真元掌控力量極強,否則又如何能駕馭這種力量;像如今這種情況,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們對體內(nèi)真元力量已經(jīng)失去了掌控,無數(shù)精純的真元從身體各處穴竅滲透出來,簡而言之就是睿云水應該受傷了。
并未盡快梳理恢復自身的損耗真元力量,睿云水面色微微凝重,不確定問道:“斬天拔劍術?”
見到劍一夕輕微頷首,睿云水臉色變的有些發(fā)苦,知道這一代的劍宗傳人絕不可小覷。
當初一夕宗主孤身入晉都,晉國修行者無一人是他一劍之敵,那他這一劍自然不是尋常劍招,這式劍招的名字叫做“斬天拔劍術”。
“斬天拔劍術”的修行精髓在“拔”而不在“斬”,拔劍之前劍鋒深藏鞘內(nèi),所有的隱匿都是在為拔劍那一刻積累力量,因此“久藏者其勢必攻”就是斬天拔劍術的修行核心。
“斬天拔劍術”已經(jīng)很久未曾出現(xiàn)過,哪怕那幾位七境的劍宗宗主都未曾施展過,因此只有一些隱秘的書典中才有這樣的記載。
睿云水以前并不知道什么樣的劍術能被叫做“斬天拔劍術”,此時見到劍一夕一劍斬去他三重山功力的碧海潮生術,很自然的想到了師傅對他提過的這門劍術。
靜了靜心神,睿云水不再去看劍一夕,轉過頭對燕桀道:“天墓之內(nèi)本無對錯,但死的終究是我三位師弟,或許他們中成就一位七境宗師也未嘗不可!”
睿云水中氣十足,劍一夕雖然一劍斬去他三重功力,但他終究是真觀境的修行強者,就算此時也未必能有幾人敢輕言勝他。
看了眼劍一夕,睿云水知道目的已經(jīng)達到,時下也不是擴大沖突之時,繼續(xù)道:“既然你替這三人阻我一劍,今日我且不做計較,只是留待來日,自有結算的時候。”
睿云水說畢也不停留,回身到魏無咎身后開始恢復真元。
劍一夕眉頭輕皺,也沒有多說什么站至燕桀身后,只是經(jīng)過嬴易身旁時微微頓了一下,像是察覺到了什么似的。
“斬天拔劍術……”
嬴易并未在意后面兩人說話,只是回憶剛才劍一夕的那一劍,只感覺恐怕沒有能比這樣的劍更強的劍了,他在想自己應該用怎樣的方法才能抵擋這樣一劍。
蓬!
所有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在回想剛才那見了卻又沒見的斬天之劍時,一蓬青色的云霧從古樸的香爐內(nèi)生出。
這道聲音并不響亮,卻像是艷陽之下的驚雷般炸響,在場所有人的心神被拉扯回來,有些人的表情就像是見鬼了一樣,一座棺槨前的香爐驟然升起青煙,再尋常百姓來看這就是有鬼。
嘶……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原本空無一物的香爐之內(nèi),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三柱沉香,拇指粗的香柱上鐫刻著不知名的異獸,青的泛紫的香煙像是異獸吞吐云霞一樣。
青煙裊裊升起,那面一直無字的銘碑上也開始浮現(xiàn)出兩個古篆字體,沉重的壓迫感從三尺高的銘碑上散發(fā)出來,壓抑的眾人心神沉重。
并沒有人能認出銘碑上的那兩個字,因為這不是屬于這個時代的文字。
此時嬴易雖然表現(xiàn)的很平靜,但心底卻已經(jīng)掀起滔天駭浪,因為他雖然從未見過這樣的篆字,但卻能“看”懂這兩個字的意思。
“申公!”
這塊銘碑上刻著的兩個字的意思,正是“申公”二字。
嬴易思緒飛速轉動,之前那場似夢幻真的景象在腦海中一一閃逝,最終停留在一個時刻定格。
輝煌的宮殿內(nèi),帝座上的君王向著一位全身籠罩在黑袍內(nèi)的男子說道:“你為寡人挖一座大墓,將寡人與大商共同埋葬了。”
他知道那名黑袍男子的名字就叫做“申公”,這也是他對他最深刻的記憶,出神的看著這座青石棺槨與那面靈位似的銘碑,嬴易心底莫名生出一種心痛的感覺。
“難道這位最后也將自己葬在這朝歌陵內(nèi)!”眼角無痕劃過一絲淚珠,嬴易心底獨自囈語。
不知道何種原因令他魂回上古,意識短暫與那位偉大的君王糾纏在一起,他知道了被埋葬的過去,被掩埋的歷史,也知道這位名為申公的黑袍男子真實的身份,魔族通天魔主的親傳弟子,人族大商皇朝的當朝國師。
轟?。?p> 一聲沉悶的響聲,原本天空沉寂如死海的黑色云層涌動不停,無數(shù)如黑龍的烏云張狂肆意的扭曲著身體,青色的電光穿梭在云層中央,整片空間之內(nèi)變的更加壓抑了。
這樣的情景持續(xù)的時間很短,就像是來時那樣突兀,走時也那樣突然,所有人還未明悟發(fā)生什么的時候,漫天云層就已經(jīng)消失無蹤了。
天空布滿著星辰,無數(shù)叫不上名稱的星辰相擁在一起,一道黑色的身影貫穿天地,正在抬頭望著那片星海。
黑色身影抬頭仰望,看的并不是那顆最明亮的星辰,而是一顆已經(jīng)寂滅的死星,在這顆死星旁一片虛無,只剩下一顆搖搖欲墜的血色殘星。
嬴易也在看那顆死星,他知道這顆死星代表著什么,若是這顆死星仍舊亮著,那它將是整片星海內(nèi)最璀璨的一顆,因為星象上稱這顆死星為紫微星,這是帝星。
黑色身影猛然垂下頭顱,像是在注視著這一群人一樣,不過嬴易卻有種強烈的感覺,這道目光最終是落在了他的身上,這道黑色身影是在觀察著他自己。
一片寂靜,沒有一個人發(fā)出呼吸的聲音,像是在懼怕,又像是在等待。
頭頂那片星海開始消失,黑色身影也變的縮小,最終落于青石棺槨之上,緊身的黑色袍服包裹著全身,露出一張略顯俊秀的面龐,只是上面布滿了歲月的痕跡和一種說不出的愁味。
“我名申公!”
黑袍身影開口說出第一句話,場面上眾人俱是面色大變,極其驚駭?shù)耐嗍讟≈系哪堑郎碛埃圃谙胫烤褂袔追挚赡堋?p> “我已經(jīng)死了!”
黑袍身影此時開始說出第二句話,只是死人又怎么能夠開口說話。
“這是我留下的一道浮光之影!”第三句話,像是對前面的補充一樣。
“你們很幸運,但也很不幸!”極其簡單的一句話,卻緊緊揪著眾人的心神,幸運是什么,不幸又是什么。
微微仰了仰頭,似是在回憶著什么一樣,申公留影繼續(xù)道:“你們來的這里,叫做朝歌陵,是一位偉大的帝王的埋骨之地,至于是誰你們應該很清楚。”
嬴易眉目一挑,不著痕跡的看了眼周圍眾人,發(fā)現(xiàn)他們俱是陷入沉思,想起自己的經(jīng)歷,想著是不是他們也都有過同樣的經(jīng)歷。
“窮我余生精力建造出這座朝歌陵,延承了不知多少個春秋歲月,終于在這個時代尋找到適合它出現(xiàn)的契機,因此說你們是幸運的。”
“神魂入夢是我族最神秘的力量,你們雖然身處這個時代,卻能將你們的魂念拉回當初那場傾天之戰(zhàn)中,讓你們有幸見識到那段被抹去的歷史。”申公留影神色略微有些變化,很快就被掩飾過去。
“你們魂念借體的那段經(jīng)歷,就是你們此生最大的機緣,那些人的修行經(jīng)驗和功法都將被你們所繼承,因為神魂入夢的特性,你們得到的傳承并不完整,因此要經(jīng)歷這最后一關的考驗,這也是你們來到這里的原因,而這正是你們的不幸!”
申公留影聲音開始變的冰寒,像是要擇人而噬的魔鬼一樣,嬴易不自覺收了收心神,繼續(xù)聽下去。
大袖一揮,原本孤單的青石棺槨后面虛空一陣扭曲,隨后陸續(xù)出現(xiàn)數(shù)百道虛影,不渝多時就已經(jīng)變的清晰,正和最先的青石棺槨一模一樣。
“三百六十五周天星光有跡可循,能入摘星樓者俱是得我朝英靈傳承之人,只是摘星樓乃是帝陵,欲得傳承需以鮮血祭奠亡魂!”
“祭臺,起!”
申公留影話音落畢,眾人只感覺周圍虛空不斷扭曲,身體也開始不自主的漂浮起來,瞬間就已經(jīng)離開原先的地方來到一處更加陌生的地方,腳下面踩著火一樣的晶石,而不遠處一座高聳的黑色祭壇如太古神山,祭壇之上一道漆黑的魔影屹立其上,一股霸道尊貴的氣息從其身上散發(fā)出來。
“帝辛!”
嬴易眉色驟變,那道漆黑的魔影根本看不清楚,但他卻能肯定這道身影就是他識海記憶中的那位絕代君王,那種獨特的尊貴氣息是其他人所根本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