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妝無端開始害怕黑黢黢的夜,就寢前命丫環(huán)留著盞燭臺不滅,夜里卻還是連做了幾場噩夢,時時驚醒,窗外風(fēng)搖樹影也令她心神不寧,起來密閉了窗子,第二日便頭重腳輕,起不了身。
半睡半醒遷延至午后,凌妝才勉強(qiáng)喝了點(diǎn)粥,一照鏡子,兩頰虛紅,口干舌燥,竟是發(fā)起了熱。
因著開生藥鋪?zhàn)?,她照著方子研制了不少成藥,?zhǔn)備在藥房里打招牌的,去邪清熱的房中自然也留了些,便命飛箏取來吃。
連氏和張氏來看過一回,瞧著她聲氣兒雖萎頓些,到底沒有大礙,不免又絮叨蘇錦鴻的好處,凌妝也裝不出笑臉,只覺得腦仁兒一突一突地疼。
連氏實(shí)則已偷偷讓連呈顯漏了口風(fēng)給蘇錦鴻,只看他是否當(dāng)真能說動家中長輩來提親,她打定主意,若當(dāng)真三媒六聘地來了,無論女兒如何反對,這頭親事都是要做的。
凌妝卻沒料到素來綿軟的母親有這般堅(jiān)定的主意,嫌她們吵得慌,好容易軟聲細(xì)氣哄走了,靠在芙蓉枕上嘆氣。
熱癥既起了就不大可能一時三刻壓下,總歸要纏綿幾日,凌妝臥在房中不得消息,不免又想起了葉玉鳳,輕喚品笛去問一問她可得便過府。
消不得幾時,葉玉鳳踩著竹里居的石子甬道來了,身后的珍兒還提了一個食盒。
旖旎閨樓外的芭蕉正綠,偏生周圍繞了粉紫重瓣的木槿,綠玉簇紅,點(diǎn)破修竹的風(fēng)雅冷清,卻是明艷亮眼,叫人看了身心舒爽。
真正屋似主人形。
“妹妹這兒,來一次又覺一次不同,改日也替我看看園子去。”葉玉鳳人未至聲先到。
凌妝聽見,就要下床,葉玉鳳上來按住了,指了指珍兒道:“品笛丫頭來請的時候,恰巧在婆母跟前說話,聽說是你病了,竟叫我?guī)┬轮蟮你y耳蓮子羹過來,最是清熱去火的?!?p> “多謝陳家伯母?!绷鑺y欠身道謝。
葉玉鳳過來在床沿上坐了,命珍兒盛湯。
凌妝卻不過,吃了半碗漱了口,才道:“姐姐快別忙了,我只是想尋你說些體己話,卻不是叫你來侍疾的呢。”
葉玉鳳也發(fā)覺她有話要問,打發(fā)珍兒:“不用在跟前杵著,到外頭尋凌姑娘的丫頭們玩去?!?p> 陳家四房仆傭少,珍兒在家做的活計(jì)多,到凌家來,倒可休息休息,聞言清脆地答應(yīng)一聲去了。
“妹妹臉色不好,除了生病,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凌妝心想既然不愿意答應(yīng)蘇錦鴻的親事,將他前來提親的話說了,大家都未必有臉,一時又不知該如何措辭詳細(xì)打聽蘇錦鴻的情況。
葉玉鳳見她欲言又止,拉下臉嗔道:“我是與妹妹交心的,妹妹有話,尋了我來又不直說,我可要生氣的?!?p> 凌妝忙握了她手笑道:“好姐姐,切莫惱我,只是有些事,不知當(dāng)如何啟齒?!?p> “叫我猜猜。”葉玉鳳當(dāng)凌妝是未出閣的姑娘,聽她說不好啟齒,笑嘻嘻點(diǎn)她額頭,“莫非是要說親了?”
話是不錯,但嫁過人的事到底是瞞不住的,凌妝一嘆:“姐姐猜的誠然不錯,可我的情形,你卻不知?!?p> 葉玉鳳左右打量她光景,光潔勝雪的肌膚,便是病中虛弱些,也掩不住天香國色,仔細(xì)看,卻好似是開過臉的,與女兒家毛茸茸的到底不同,不免疑惑,然而卻絕不敢把這個話說出口。
“我只是個下堂婦罷了?!绷鑺y淡淡一笑。
葉玉鳳明明起了疑惑,待聽到這話還是打了個突:“怎么可能,妹妹這般才貌,打著燈籠也沒處尋去,什么人家,能休了你?”
既已說出口,凌妝倒也不隱瞞,將父親和申家的事俱都說了。
葉玉鳳倒抽一口涼氣,半晌才回過味兒來,以全新的眼光打量她,緩緩道:“前頭我還以為妹妹投身富貴人家,滿心羨慕??磥砣巳硕加凶约旱目嗵?,就說我那大嫂,長子嫡媳,將來家當(dāng)俱都是她的,怎奈大哥寵妾滅妻,在家根本沒有地位,除了在婆婆面前立規(guī)矩,親生兒女都輪不上教養(yǎng),每日以淚洗面,要說起來,還不如妹妹這般自在?!?p> 陳家是暴發(fā)戶,雖買了武官的官身,到底沒有實(shí)職,詩書世家那套是學(xué)不來的,凌妝見她并不隱瞞家中烏七八糟的事,真是難得交心,遂直言問:“那蘇錦鴻說親上頭的事,姐姐知道么?”
“蘇公子?”葉玉鳳斜眼看她,一副調(diào)侃神情,顯然會錯了意,見凌妝蹙眉凝睇,方正色道:“不瞞妹妹,丹郡主在的時候,風(fēng)傳他欽慕云城郡主,這云城郡主啊,是皇十子趙王的嫡出長女,妹妹想,是何等的尊貴?”
“確實(shí)尊貴,但皇家擇婿,本不見得要十分顯貴,郡主的兒子,豈不正好?”
葉玉鳳見凌妝不解,有些得意,“你卻不知,趙王的女兒與別家王爺?shù)目ぶ饔植荒芟嗵岵⒄??!?p> “哦?”
“云城郡主乃王妃夏氏所出,夏氏本是壽昌伯夏志達(dá)的庶出女兒,養(yǎng)在夫人膝下,記作了嫡女?!?p> 凌妝不禁更加疑惑:“一個伯爺?shù)呐畠鹤鐾蹂?,便是正?jīng)嫡出也是高嫁,這王妃又有何不同?”
“京里的事,妹妹委實(shí)知道的少?!比~玉鳳壓低聲音,繪聲繪色道,“如今的趙王妃不算什么,前頭她的姐姐,元配的趙王妃才是個傳奇人物。”
凌妝見她說得高興,欲下床親自斟茶,葉玉鳳將她摁回靠枕上,“反正我只是塊喝白水的料?!弊匀刂焉咸崃嗣坊ㄊ伺状蓧氐沽吮瑁踉谑掷镂Φ?,“熱著呢,妹妹屋里人就是比珍兒那丫頭勤快?!?p> 凌妝催促:“姐姐快說?!?p> 葉玉鳳倒不那么急了,擺開說書的陣勢,喝口水潤了潤嗓子方接著道:“那歿了的趙王妃呀,原本號稱江南第一美人,你想想,這稱號,多少的王公貴女輪不上,夏伯爺那會兒不過是個小小的同知,出了這樣一個女兒,是承受不起的。也虧了丁卯年的花神大祭,在京五品官員待字閨中的女兒都在選,欽天監(jiān)選中了十二位姑娘,當(dāng)年那個轟動啊……”
凌妝不免有些奇怪,按理說連續(xù)妃的女兒都到長大說親的年紀(jì)了,元妃閨閣時期的風(fēng)光她不該如此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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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親們的支持,特別感謝星際菜鳥和小城故事少,蹀躞123,燕韻天,蘭素妹子的點(diǎn)評,其實(shí)我已存稿30多萬,順了你們的心意改起來就完全打亂了,到時候楠竹可要挨到猴年馬月才出來了,所以呢,我就按照自己原來的思路寫了。再感謝親們和秋顏色的打賞。貌似收藏也多了100了,今天加個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