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棋譜
秦錚申時便收到了東宮傳來的密信。
他方一抬手,那雪白的信鴿便不再徘徊,從天而降,輕巧親昵地站在他的臂甲上,尖銳的爪子也乖巧收好,不傷人半分。
東宮的這批雪鴿是他在塞外專門挑選馴服的,八百里加急也不過一個晌午的功夫。雪鴿最聰穎的地方就在于它們靈智極高,再偏遠的荒野,它們也能順著來時的氣息尋回主人。
秦錚取下它爪子上的小信筒,又伸手狠狠揉了揉信鴿的翅羽,直接抬手將它揮了出去。
六公主性格一向嬌縱任性,秦錚突然想起了那抹嬌弱單薄的身影,折棠那般柔弱的模樣,底下卻有著幾分心性,怕是會激怒了秦瓊玉。
至于良媛身份……在秦瓊玉看來,也不過個下人身份。
秦錚垂目,卷起信紙置于一旁,繼續(xù)看起書案上的折子。他如今貴為太子,要處理的政事繁雜,實不應(yīng)為“旁人”分心,且如今政場更是風(fēng)云萬變,他更是不應(yīng)與皇后起沖突。
但他那雙沉靜黑眸深處,卻隱約泛著些許冷芒,那張薄薄的信紙一直在他的眼角余光中。
……
秦錚出軍營書房時,顧兆還抱著槍靠著墻打著盹。
此時夕陽還未聚起,邊際天處只零零散散飄著幾朵素淡的云。
面上傳來營簾掀起的暖風(fēng),顧兆驟然驚醒。
他看著面前一臉冷淡的秦錚,連忙起身,派人備馬車,不敢多問一句。
殿下提前出營,定是皇城中出了大事!
“不必?!鼻劐P越過顧兆,利落翻身上了隨人而來的奔宵,他的聲音清冷和緩。
秦錚立于馬上,垂目看向顧兆:“要緊的政件都處理完了,剩下的軍營雜物你處理吧?!?p> “我先回宮。”
顧兆面色頓時一變:“殿下好歹帶幾個侍衛(wèi)……”
話音未落,秦錚一扯韁繩便調(diào)轉(zhuǎn)馬頭,打馬而去。
奔宵的速度自然不用多說,瞬息之間便消失在茫茫天際邊。
秦錚聽著自耳畔刮過的冽冽風(fēng)聲,他方才總看不進那些軍文,甫一閉眼,便是幼年時母親送給他的小白貓被秦瓊玉狠狠丟入水中的場景……
幼貓會泳,可它卻永遠也上不了岸,最終只能體力不支,墜入冰冷的湖水中。
折棠那雙柔弱無害的眸子中也藏著幾許幼貓般的狡黠。
折棠正坐在菱花窗下,她一手杵頰,另一手卻在桌子上撥弄著什么,形狀姣好的眉間微微蹙起,似是遇到了什么難題。
秦錚歸來時,已然入了黃昏,東宮正四處燃起夜燈,于昏暗中帶上幾抹鵝黃倩影。
他抬手,止住了下人的通傳,只一人默默站在菱花窗外。
他獨自駕馬歸來,全靠心中一抹熱血涌動,此時那抹熱血也于這慵懶平和間慢慢冷靜了。
折棠看著手中的棋譜,有些頭疼,她只不過同如山道了句無聊,如山便給她尋了個棋盤來。
東宮里頭的東西自然是頂好的,棋盤是白玉為底,棋子是仔細雕刻出神獸圖案的,甚至如山還貼心地為她尋來了孤局棋譜。
可問題是……折棠有些頭疼地在棋盤上隨意擲上一枚白子,她于棋藝一道上,屬實沒什么天賦。
相比于下棋,她更喜歡聽棋子交錯間的清脆響聲。
秦錚于窗外看了折棠半響,看她一開始照譜擺盤,思緒接著又不知道走到何處去,最后回神卻又開始丟起棋子玩起來。
叮咚脆響間,已有了一兩枚黑白棋躍出棋盤,落于地衣上。
秦錚不知不覺間嘴角微勾起,幾步便轉(zhuǎn)了進去。
“如山給你拿的什么棋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