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天老宅朱獾家屋前雪地上無緣無故出現(xiàn)一堆血淋淋的野兔子,那些個俗人和俚人能不嚇一大跳?
短暫靜默后,斜眼婆斜眼先瞄了瞄朱獾家的大門,見沒有聲響,站到屋檐下手舞足蹈介紹這些野兔的來歷:“我站在我家廚房觀賞雪景,今年這雪呀要說下得多美就有多美,瑞雪兆豐年,明年……”
“少酸,你認(rèn)識幾個字哩?還觀賞雪景?!?p> “要美到朱扇子那里去美,快說這些兔子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扯明年做什么?今年這個年還能不能過安穩(wěn)都難說,一天到晚凈見血。”
“……”
“是這樣,這樣的呢,這些兔子為什么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我也不知道,我只聽見嗖的一聲之后看見一只兔子飛進(jìn)來,嗖的一聲之后一只兔子飛進(jìn)來,等我勇敢地出來已經(jīng)堆起了一堆。”斜眼婆見眾人對她好不容易從朱先生那里記來的幾個詞兒不感興趣,悻悻然有些失落。最主要到現(xiàn)在,朱獾家的大門依舊緊閉,里面毫無動靜。
獨臂羅和蹺腳佬從雪地上爬起來,哼哼唧唧挪到斜眼婆面前,一左一右側(cè)臉詰問斜眼婆:“嗖的一聲飛進(jìn)來一只兔子?你當(dāng)是鳥?”“怎么不說是你家那大頭鳥嗖的一聲飛出去不見飛回來?”
“我騙你們干什么?真的是嗖的一聲飛進(jìn)來,一開始我還以為我眼花,看了好一會才確定有東西飛了進(jìn)來,出來一看是一只只兔子?!毙毖燮旁俅胃┥韽澭p手去擼灑在那些野兔身上的雪片。
一只只野兔雖然鮮血淋淋,但剝了皮后肉色玉潤,一看就是山里上等的粗毛野兔,難得的美味。
室外北風(fēng)一吹,雪花冰涼一激,獨臂羅和蹺腳佬的酒醒大半,見斜眼婆去擼那些兔子,不由分說過去推開她,爭先恐后取雪地上的兔子。
眾人見狀,一哄而上,你爭我奪,上演搶兔大戰(zhàn)。
“都給我住手!”一聲大喊,朱獾出現(xiàn)在門口。
眾人齊齊停止肢體動作,齊齊抬頭望向朱獾。
“都給我放下!”朱獾再喊。
有的趕緊放下手上兔子,有的手提兔子猶疑不決,有的偷瞄朱獾,有的左右張望,希望哪個挺身而出和朱獾駁上一駁?
獨臂羅本已和蹺腳佬商量要對付朱獾,現(xiàn)在這樣的機(jī)會豈會錯過?當(dāng)然,不想放棄的是手上的兔子。
獨臂羅率先向朱獾發(fā)話:“你算老幾?說放下就放下?這兔子又不是你家所有?!?p> “兔子在我家門口就是我家所有!”朱獾毫不示弱,雖然她在獨臂羅面前好比一顆豆芽對一顆白菜,一株小草對一株大樹。
“哼哼,那我們都在你家門口也是你家所有?”獨臂羅居高臨下藐視朱獾。
朱獾同樣冷笑兩聲道:“哼哼,想成為我家的狗兒我可以接受。起開,我要搬兔子進(jìn)屋,誰擋我的道我就放他的血扒他的皮,和這兔子一樣中午燉了吃?!?p> 朱獾向前兩步直逼獨臂羅,獨臂羅剛才借酒勁與朱獾對抗,朱獾反過來藐視他,他竟有些不知所措,愣在原地瞠目結(jié)舌,想再駁上一駁,可說不出話來。
蹺腳佬一貫好出風(fēng)頭,早就想呱唧幾句,獨臂羅出面駁朱獾,他不好意思插嘴,平時可是獨臂羅保護(hù)的他?,F(xiàn)在獨臂羅兩個回合就敗下陣來,蹺腳佬自然急于為其解圍。
“你,你休要猖、猖狂,老、老宅人人、人人有份?!弊焐霞奔遍_口,腳下急急搖擺,沒留神,蹺腳佬被朱獾伸過來的一根木棍一絆,重重摔在雪地上,歪嘴正對血淋淋的兔子,滿肚黃湯噴薄而出,不偏不倚直射斜眼婆一身。
朱獾現(xiàn)身,斜眼婆躲到一旁看熱鬧,她手上早已搶到四只兔子,喜滋滋以為可以來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哪知還是引火燒身,蹺腳佬給她來這一出。
“都把手上的兔子放下,沒聽見嗎?”朱獾呵斥。
斜眼婆本想放兔子到雪地上清理身上的污物,一聽朱獾這么一說,手抓兔子更緊,嘟囔道:“憑什么讓我們放下?我明明看見兔子是自己飛進(jìn)院子里的呢?!?p> “兔子當(dāng)然是自己飛進(jìn)院子,飛進(jìn)我家,信不信馬上還有更好的東西飛進(jìn)來!”“嘭!”朱獾話音剛落,一聲巨響,一只壯碩的野豬沖進(jìn)老宅,沖進(jìn)院子,一頭撞在朱獾家主屋前面的照壁上。
“啊?”眾人大驚失色,斜眼婆丟下手上的兔子轉(zhuǎn)身就跑。
蹺腳佬想跑,心有余而力不足,兩只粗手不住向前劃拉,兩條短腿不住上下?lián)潋v,身子依舊只是原地轉(zhuǎn)圈,無非替朱獾清掃門前的積雪。
獨臂羅轉(zhuǎn)身之際不忘提起蹺腳佬的衣領(lǐng),拖死狗一般拖他往回跑。
其他人全作鳥獸散,只恨爹娘沒給自己多生幾條腿。
“站?。 敝焘狄宦暫?,眾人緊急停步,無奈腳下雪地太滑,齊齊倒下。
眼望白茫茫雪地上黑壓壓一堆人,朱獾強(qiáng)忍住笑,手一指獨臂羅,責(zé)令:“馬上去叫殺豬佬過來!”
“我在我在,我在的呢?!贝箝T口門檻邊一團(tuán)肉球滾到朱獾腳下。
朱獾低頭一看,果然是村里的殺豬佬,喝問道:“你在這里跑什么?家伙什兒帶著嗎?”
“帶著帶著,這個必須隨身帶?!睔⒇i佬從地上爬起,解下腰間工具包,亮出五把殺豬專用刀,分別是放血刀、剝皮刀、分骨刀、剔骨刀和切肉刀。
“腦西搭牢,知道要殺野豬還跑什么?”朱獾看了一眼殺豬佬的工具包后轉(zhuǎn)頭面向大門口喊道:“哪幾個去殺豬佬家抬煺毛桶過來?哪個去燒熱水?哪個幫殺豬佬殺野豬?幫忙的野豬肉有份?!?p> 大門口黑壓壓倒在地上的人兒爭相躍起,生怕輪不上自己幫忙,分不到野豬肉。
“熱水我家燒,我這就去燒,我灶門還留著火呢。”斜眼婆連滾帶爬回自己家。
“我來幫你舀水。”
“我來幫你添柴。”
“我來幫你……”
婦女們?nèi)毖燮偶覔怼?p> 獨臂羅顧不得蹺腳佬還趴在雪地上,鐵塔一般的身軀急不可耐壓向殺豬佬,殺豬佬來不及躲閃,結(jié)結(jié)實實被獨臂羅壓在身下。
殺豬佬矮矮墩墩、結(jié)結(jié)實實,祖?zhèn)鳉⒇i手藝,推不開獨臂羅只得大喊:“快起開,否則不要你幫忙!”
“幫幫幫,必須幫?!豹毐哿_一咕嚕滾到一邊,一咕嚕從地上爬起,獨臂拉起殺豬佬。
“娘額,差點成為這野豬。娘額,這可是頭公野豬。娘額,這頭野豬至少有四百斤?!睔⒇i佬圍著野豬轉(zhuǎn)圈圈。
一個老婦人走到殺豬佬身后照著他的屁股就是一腳,罵道:“娘額娘額叫什么?快給娘好好殺野豬,家里正好剝了大栗子?!?p> “娘,你知道今天有野豬來撞死?”殺豬佬見踢他的是自己老娘,不敢多說。
殺豬佬老娘癟嘴一撇,罵道:“你瞎眼,你們一個個全瞎眼,不知道我們驢不到村出了仙子?這雞啊、耗子啊、狗啊、野兔啊,還有這野豬都向仙子朝歲來呢。”
“朝歲?什么意思?”
眾人訝異的同時,目光齊齊望向朱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