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侯府二爺又哭墳
得了清凈的梅羨雪仔細回想著在墓園的那三年。
京郊楓葉山下,分布著各大家族的墓園。梅羨雪的墳就在長興侯家的墓園里。
三年來,來祭掃燒紙最多的人卻是殺了自己的陳廷安,真是夠諷刺的。
梅羨雪的魂魄幽幽的在墳邊打轉,看著陳廷安將手里帶來的貢品擺在自己的墓碑前,點著紙錢燒了起來。
一陣風吹過,剛剛燃盡的紙錢跟著飛舞起來,繞著陳廷安打轉。陳廷安激動的摸著墓碑:“羨雪,是你嗎?嗚……”
梅羨雪一臉無語,可惜自己的白眼他看不到。這個狗渣男在這演什么折子戲呢,從前也沒看出來他演技這么好啊。
陳廷安說著說著在梅羨雪墳前嚶嚶哭泣,將那一壺上貢的燒酒喝了個精光,癱倒在地,口中嗚咽著:“羨雪,我好悔啊,我好悔啊,我現(xiàn)在得到報應了,要是你能回來多好,嗚嗚……”
“回去做什么,回去再被你殺一次嗎?”梅羨雪奮力踢了他一腳,可惜自己沒有軀體,那一腳對于陳廷安來說,不過就是一陣小風罷了。
三年前梅羨雪生辰那夜,陳廷安安排了一桌酒席,親自給梅羨雪斟了一杯酒。梅羨雪不愛喝酒,她酒品不好,當時就推卻了。陳廷安卻非要她喝,梅羨雪只能就這陳廷安的手中杯喝了一口。
就那一口,她腸穿肚爛??诒橇餮畷r聽到陳廷安驚慌失措的說:“羨雪,你不要怪我,都是你非要嫁我!我……我……為了太子的大業(yè),我……”
臨到斷氣,梅羨雪也沒想明白自己這個小小五品官的女兒跟太子的大業(yè)哪里掛上了鉤?
誰知梅羨雪一屢芳魂脫離了肉身,卻并沒有被勾魂使者勾走。她眼睜睜看著那兩個醉醺醺的鬼差揪了一團東西扔到了袋子里,一扯繩子系緊袋口,搖搖擺擺就走了,只留下梅羨雪的魂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她就站在自己的肉身旁邊看著陳廷安把她的口鼻烏血擦凈,重新上了胭脂水粉,將她因痛苦而抓爛了的衣裳換了新的,最后抱到床上,對外報喪說她急病死了。氣的她恨不得當場撕了陳廷安,害了她不夠,還把她的臉畫成個猴屁股。
沒多久,丫鬟婆子先沖進來,接著是長興侯夫婦,世子夫婦……最后來到的她的爹娘和弟弟妹妹。
娘哭的肝腸寸斷,她沖上去緊緊抱住娘親,想給娘親擦眼淚,卻再也做不到了,只能陪著娘流了無形的淚水。
爹娘走的時候她想跟著走,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不能離開肉身太遠,一旦超過十丈就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把她往回扯。她只能又回到自己的房間,看著陳廷安在她身邊哀哀痛哭,想不通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陳廷安非要她死。
梅羨雪的父親梅又安是翰林院的侍講學士,不過是從五品的官。母親柳夢月家里只有她哥哥做到了國子監(jiān)監(jiān)丞的位置,八品的小吏。梅家這出身在京城一般,太一般了,確實夠不上長興侯的門第。
梅羨雪十五歲的時候去承恩寺腳下的梅林賞花,長興侯趙夫人當時被人撞了一下滑倒了,后面就是一片冰湖,寒冬臘月掉下去可不得了,梅羨雪順手拉了一把。
趙夫人正在致謝,當時不知怎么長公主過來了,說這救命之恩應該厚謝,正巧長興侯家二兒子正好未婚配,跟梅羨雪正好是一對。
梅羨雪和趙夫人都很驚詫,長公主怎么忽然要做這個媒。趙夫人深知兒子要求高,正要陪笑推卻,長公主卻臉色一沉說她難得做一次大媒,沒想到長興侯還看不上。
長公主是當今圣上唯一的姐姐,還是一母同胞,跟圣上情分非同尋常。長興侯不過二等侯爵,侯爺身上甚至沒有正經(jīng)差事,趙夫人哪里敢拒絕長公主,只得咬碎牙齒應了下來。
一開始以為梅羨雪必定跟長公主有淵源,長公主才肯紆尊降貴做這個大媒。誰知婚后看梅羨雪同長公主毫無來往,趙夫人不禁一肚子憤懣,只把怨氣都撒在梅羨雪身上。
嫁入長興侯府的兩年時間,梅羨雪覺得自己從沒一日是歡喜的。
天色漸暗,墳地里除了醉的一塌糊涂的陳廷安已經(jīng)沒有活著的人了。他酒量不行,一壺酒下肚已經(jīng)吐了一地,濺到梅羨雪的墓碑上幾點污漬。
梅羨雪厭惡的用手扇著他身上的酒臭氣,走遠了幾步。
遠處走來兩個人,待梅羨雪看清來人不禁露出笑容。
“主子,那個狗……那個陳家二少爺又在梅姑娘的墳前哭了。”小廝對著長身玉立的英俊少年說著,鄙夷的看著醉醺醺癱倒在梅羨雪的墳前的陳廷安。
這位英挺少年郎不是第一次來她墳前了。他總是天黑來,也不怕晚上墳地荒涼可怖。來時總是帶著梅羨雪喜歡的東西,春天是一枝桃花,春風樓的“咸肉竹筍羹”;夏天是兩支荷花,三朵蓮蓬;秋天是香桂一叢,石榴幾顆;冬日是一抱梅花,一甕山藥羊肉煲……
梅羨雪雖然吃不到,聞到這些香氣也是極大的滿足。
奇怪的是眼前的少年郎她并不認識,他對她的喜好卻了如指掌。
少年冷冷的看著陳廷安,走過去一只腳踩到他臉上,陳廷安一驚,努力想睜眼看清眼前人,眼前卻是模模糊糊搖搖晃晃,含混不清道:“你是誰?。扛陕镆任?!”
“踩你怎么了?小爺還要殺你!”說完他眼中迸發(fā)出強烈恨意,抽出一根繩子勒住陳廷安的脖子,用力往后拽。
陳廷安本就醉倒,哪里反應的過來,等喘不過氣才拼命想去扯開脖頸的繩子,一雙腳在地上死命的蹬,沒多久就斷了氣了。
梅羨雪看得目瞪口呆,他為何要殺了陳廷安?
那少年見陳廷安不再動彈,喊過遠處放風的小廝:“阿樹,把他掛到樹上去!”
名叫阿樹的小廝跑過來拖著陳廷安的尸體走到墳地邊的一棵大柳樹,將他掛了上去。
少年蹲在梅羨雪墳前,用樹枝將陳廷安吐的污漬掩蓋了,又掏出汗巾子細心的擦拭著她的墓碑。
口中喃喃著:“梅姑娘,我都知道了,你放心,我給你報了仇,你安心的去投胎……”
少年眼圈泛紅,聲音哽咽,對梅羨雪的一番深情絕不似作偽。作為當事人的梅羨雪很感動,非常感動,只是她一頭霧水,這位少年口中的梅姑娘真的是自己嗎?為何她不認識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