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簡妮莎，醒醒?！?p> 誰在叫你？
迷糊中睜開眼，一張熟悉的臉出現(xiàn)在面前，你想都沒想，張口就囈語道，“湯姆？你怎么在我夢里?！?p> 但湯姆像是沒聽到般，繼續(xù)開口，“要睡回房間再睡，在這里生病很麻煩?！?p> 原來不是夢啊…
你慢慢回過神，看向一眼周圍，最后把目光停留在身側(cè)盆里還留有一半的水。
“怎么在這兒也能睡著？”
再次聽到湯姆的聲音，你咧開嘴朝他燦爛一笑，一副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的表情。
湯姆見你還不想起身，走到旁邊坐下。
“湯姆，你看，有星星?！?p> 說完你就抬起手，像是要指給他看，可動作卻在半空中停了下來。
而他原本朝夜空看去的視線，也在你的動作中折轉(zhuǎn)，直直的望向你。
“怎么了？”
你屈起雙腿緩緩抱住自己，把頭埋靠在膝間，一種沉默的氣氛圍繞著此刻。
湯姆見狀，并沒有開口詢問你。
因?yàn)樗诘饶汩_口，或許是一種錯覺？居然讓他覺得你會把心里的話告訴他？
黑暗中，雜亂的草叢中傳來昆蟲的嗡嗡聲，很吵人，卻讓周圍都染上一種怪異的寂靜，像黑夜一樣會吞噬所有的人。
“湯姆?！?p> “嗯。”
你轉(zhuǎn)過頭看向正仰望星星的湯姆，過了幾秒，輕聲開口。
“相信我，你會離開這里的。”
抬頭看星星的人低下頭，看向正注視著自己的女孩。
很平靜，他見過這樣的眼神……
在他以前一直追問科爾夫人詢問自己身世的時，科爾夫人就是這樣肯定的告訴自己“被拋棄、不幸”的事實(shí)。
可這次有些不太一樣，女孩的眼中沒有厭惡和故作虛偽，好像在告訴他“另一種”真相。
湯姆不敢確定女孩話中的真假，也不知道她哪里來的自信？只有他自己知道，這里的存在代表著什么，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抹除這一切。
夜晚的微風(fēng)吹動了遠(yuǎn)處的枯樹，連樹葉都發(fā)出著沙沙的聲響。
“那你呢？”
你以為湯姆又會用懷疑的目光質(zhì)問自己，卻沒想到會是一個不痛不癢的問題。
“你又忘了，都說過會陪你的，你當(dāng)我說著玩??？我想那個時候，你應(yīng)該去過一次自己想過的人生，而不是為了什么去證明什么?！?p> 看著湯姆眼眸中深藏的晦澀和隱忍，你一下子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沾到的灰塵。
隨后深深吸了一口夜里濕重的空氣，像是突然做了什么決定，利索的把鐵盆抱在胸前，向不遠(yuǎn)處走去。
你小心的把水澆在四周，還沒倒完，背后就傳來湯姆的聲音。
“它很快就會死去?！?p> 你沒理會湯姆的話，直到把里面的水全部倒在樹下的泥土里，才轉(zhuǎn)過身回答他。
“你都說了是快，而且不是所有人做事之前都需要一個結(jié)果或者為了利益去做?！?p> 這樣單純不帶目的的回答，讓湯姆嘴里發(fā)出一道不屑的笑意。
“你這樣做不會有任何意義，反而會給自己帶來負(fù)擔(dān)。”
你低頭想了想，毫不猶豫的點(diǎn)點(diǎn)頭。
湯姆見你承認(rèn)有些意外，畢竟從目前的了解來看，你并不是那種輕易就會認(rèn)可對方的人。
“不過，我愿意?！?p> “什么！”
湯姆不知道為什么你又突然改變想法，眉頭皺得緊緊的，眼中更是帶上一種深深的煩躁。
怎么會有人不求回報(bào)，反而還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心態(tài)說出“愿意”兩個字？
在他的認(rèn)知范圍里，任何人只要做事都會有自己目的，更不可能只是僅憑意愿就去做，而是因?yàn)椤拔磥淼睦妗贝笥诂F(xiàn)在。
但絕不可能像女孩現(xiàn)在這么開心的樣子，連眼睛都在笑，和今夜的星星一樣，格外扎眼。
見湯姆皺著眉的樣子，你也難免心中煩悶，可你不能把一切都告訴他，因?yàn)檫@無疑只會把所有人都置身于另一種更可怕的危險(xiǎn)當(dāng)中。
想了想，你又繼續(xù)開口說話。
“可能在所有人眼里，這是一顆即將枯竭的樹，根本不值得為它再去耗費(fèi)任何精力，但在我眼里，它就是值得我為他做點(diǎn)什么，盡管它過去的經(jīng)歷不被理解和接受，可我覺得生長在哪里并不是它的錯也不是它能選擇的，如果它需要幫助，那我愿意幫他好好生長下去?！?p> 這好像是你第一次對湯姆說這么長的話，可你不知道為什么，看到這棵樹腦海里就會浮現(xiàn)出湯姆的過去。
他的童年或許遭受的種種不堪和傷害，沒有人知道在這里成長的孩子將來會是什么樣子，也不會有人在意。
可是你看見了。
從睜眼的最開始就已經(jīng)明白了這會是一種怎樣的體驗(yàn)，就像面前被打開了一扇不知道通向何處的大門，可里面只會有無數(shù)的死寂。
因?yàn)檫@里的一切都在不斷啃食著“新生”，就像貧瘠沙漠里的野草，即使是剛冒出的綠芽也會被汲取養(yǎng)分。
摘下來才會發(fā)現(xiàn)，它比空氣還輕。
這不是同情，只是在湯姆的身上，你似乎看到了一點(diǎn)自己的影子。
你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救世主，也算不上什么好人，即使需要一點(diǎn)代價？
那就在還沒有徹底弄清楚情況之前，學(xué)著聽從一次自己的內(nèi)心，也未嘗不可。
等了好久，湯姆才低沉著聲音問道。
“那如果是它自己想這樣死去呢？”
這樣的問題讓你噎了一下，可湯姆那雙黑色陰郁的眼睛里，似乎充滿了無盡的未知。
沉默了很久，你才在湯姆的目光中回答他。
“說實(shí)話，湯姆，這是一個沒有完美答案的問題。站在我的角度，我想救活它，起碼不想讓它在這里死去，而且在這里生長并不是它能決定的，所以它根本沒必要去承擔(dān)這所有的后果和痛苦，不然對它太不公平了！”
你喋喋不休的說著，像個打抱不平的勇闖者，更像一個愚笨又單純的小孩，完全不考慮一切后果。
湯姆也不知道今晚到底怎么了，他居然覺得面前的女孩似乎很了解自己，就像她真的親眼目睹過一樣。
“說不定過不了多久，我們就可以在上面蕩秋千了～”
想起那樣的場景，你眼中又浮現(xiàn)出笑意，帶著濃濃的期待。
“秋千？”
“是啊，那種飛在天空中的感覺，難道你不喜歡？”
在你疑惑的目光中，湯姆低頭盯著地上貧瘠枯黃的草地沒有說話。
或許剛才他在你的話中有了一絲松動，但他在看到草地的這一刻，還是覺得你不可能成功，簡直有些自欺欺人。
“好了，該回去了?！?p> 說完這句話，湯姆頭都沒回就向大樓走去。
盯著湯姆的背影，你無奈嘆出一口氣。
“看來的確不容易啊?！?p> 隔天，你是被不斷敲響的門聲給吵醒的。
話說昨天你和湯姆互道晚安后，你們就各自進(jìn)了房間睡覺，但奇怪的是你翻來覆去的就是睡不著。
你記得自己明明不認(rèn)床的，還是說剛才在外面睡夠了？簡直不敢想象明天是一雙怎樣的熊貓眼。
“簡妮莎，簡妮莎？”
敲門聲還在繼續(xù)，聽到湯姆的聲音，你默默起身穿好鞋子就去開門。
剛開門，你就打了個哈欠，完全沒有看到湯姆一臉的郁悶。
“湯姆，早上好啊～哈，有什么事嗎？”說著，你又打了一個哈欠，似乎更困了。
“簡妮莎，已經(jīng)不早了?！?p> “是嗎？”你隨意的回答了一句，根本不在意現(xiàn)在是什么時間，說完又迷迷糊糊的躺回房間的床上繼續(xù)睡覺，完全忘了還在門口的湯姆。
感到自己被無視，湯姆凝起眉，就要離開時，卻被女孩一道不輕不重的聲音叫住。
“怎么還不進(jìn)來？進(jìn)來記得關(guān)門?！?p> 你說完還拉了一下身旁的被子，淺淺的蓋住了自己。
關(guān)門聲響起，你毫不在意的翻身換了一個方向，整只手卻露在外面，還有一半因?yàn)樗X的習(xí)慣留在半空。
睡夢中，一絲涼意鉆進(jìn)被窩攀附在你的腳跟，你不適的縮動了一下雙腿，卻不想那股莫名的冷意還在蔓延，并且不斷向你手臂的上方移動。
你裹緊被子想驅(qū)散這份冰涼，脖頸處卻又被什么東西纏住，潮濕滑膩又泛著陰冷的氣息。
“什么?。俊?p> 你氣惱的睜開眼，不耐煩的向脖頸處摸去，卻看到湯姆站在你的床邊，嘴角還泛著詭異又興奮的笑容。
“是我錯過了什么嗎，你好像很…”
你驚訝于湯姆此刻的出現(xiàn)，完全忘了自己的手正伸向脖頸處，而那種詭異又陰冷的感覺像活過來一樣，纏在你整只手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蛇，蛇！有蛇！”
沒錯，一只白色的小蛇正纏在你手上，對你抬起頭吐著舌頭。
你腦子一片空白，根本無法思考自己床上為什么會有蛇，只是不斷甩動著自己的手臂，企圖這樣就能把它甩下去。
可甩了半天也沒有反應(yīng)，你幾乎是下意識的撲到湯姆懷里，以一種“大不了大家一起死”的心態(tài)用一只手死死攥緊他的脖子，然后不斷的大喊大叫起來。
“湯姆，湯姆！把它弄下去，弄下去！求你了！我會死的！”
湯姆千算萬算也沒料到你會是這樣的反應(yīng)，腦子也隨之一片空白，畢竟他可是親眼目睹了女孩昨晚在洗漱室如何挑釁他人的全經(jīng)過。
現(xiàn)在，卻被一條小蛇嚇得發(fā)抖？實(shí)在是令他意外的同時難免又有些懷疑。
“它在動，湯姆！求你了，把它弄走。”
見你是真的害怕，湯姆拍了拍你的背，“簡妮莎，我保證，它不會咬你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信！”
顯然，你完全聽不進(jìn)去湯姆的任何安慰，死活也不肯從湯姆身上下去，頗有一種“同歸于盡”的意味。
你以為湯姆接下來多少會有一點(diǎn)解釋，可等了半會兒也沒等到動靜，反而耳邊傳來一聲輕笑。
“你還笑！”
話落的瞬間你幾乎是在同一時刻松開了自己的手，然后在自己滿臉的震憤中，怒瞪對面的人。
湯姆不知道你為什么突然發(fā)這么大的脾氣，但也意識到可能是自己玩笑開得太過。
“什么？”
湯姆靜靜的看著你，黑色的眼睛里卻是滿滿的戲虐，看上去就像惡作劇得逞的小孩。
“我把你當(dāng)朋友，你卻拿蛇嚇我？”
你理直氣壯的說出生氣的理由，眼中的委屈和難過都快溢出來了。
“我…”
“說到底，你就是沒把我當(dāng)朋友！”
“簡妮莎…”
見湯姆開口想向你解釋，你趕忙垂下頭裝作被拋棄的可憐模樣。
因?yàn)椋愕鹊木褪沁@一刻！
“你厭惡這里我能理解，因?yàn)槟欠N獨(dú)自在漆黑又沒有盡頭的霧里走著的感覺，我也體驗(yàn)過，所以我是真的很想和你成為朋友，更不想你一個人?！?p> 說完，你的眼淚就不自覺掉了下來，你不知道為什么說著說著自己就真的哭起來了。
或許是因?yàn)閯偛诺囊凰查g，心中也真的能感受到了那種無助又孤獨(dú)的感覺吧？
“收起你的同情。”
熟悉的聲調(diào)，就像你們第一次見面時的那種語氣，顯然剛才的話令他誤會了。
見狀，你連忙想開口解釋，可是戲已經(jīng)到這兒了哪還有什么回頭路！
“湯姆，你知道的，同情在這里無疑是自掘墳?zāi)埂！?p> 平淡的言語，卻是顯而易見的答案。
湯姆再次看向你，這次他的目光中帶著幾分平和，像是意外又像是認(rèn)同。
你知道湯姆已經(jīng)明白你想說的，只好趕緊想辦法轉(zhuǎn)移話題，畢竟“戲”太冷就不好收場了！
“下去?！?p> 不知道是不是你的錯覺，說完這兩個字后，你感覺到小蛇的身子像是抖了抖，卻遲遲沒有動作。
“什么？”
湯姆怎么也沒想到你會突然把話題轉(zhuǎn)移到小蛇身上，不解的同時又有些難以置信。
就像一個人剛還在跟你認(rèn)真的說些什么時，她卻突然冒出一句“你看，窗外有蟲！”
不是有病就是精神不正常？不過，他們這里本來也沒正常人。
湯姆看著你氣得面目圓睜，像是要和小蛇“對峙”，下意識的嘆了一口氣，仿佛還帶著幾分惆悵和妥協(xié)。
“過來?！?p> “??？”
幾乎在湯姆“命令”般話落的瞬間，床上的一人一蛇同時向他看去。
你：是在叫我嗎？
米妮：主人您終于想起我了！help！
這一刻！湯姆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錯覺？因?yàn)樗尤粡拿媲皟蓚€完全不同的生物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期待”？
這場面，可以說要多詭異有多詭異。
第一次湯姆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自作自受”這個成語的真正含義。
說實(shí)話，更多的還有一點(diǎn)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