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沖天從碧落小雅出來，天上又飄起鵝毛大雪。
抬頭漫天的雪花緩緩飄落，凜冽的風吹在臉上，讓他清醒了些。
工程上的事處理的及時，沒有出人命。
但要撈沈香引，要賠償工傷，意味著他沒有多余的流動資金。
不能再出任何岔子。
……
吃過午飯，沈香引百無聊賴坐在床上修煉心識。
剛?cè)攵?，就聽到旁邊毛妮喊她：“還沒問，你犯什么事進來的？”
“拿針扎小孩。”她蹙起眉，接著試圖入定。
毛妮語氣不屑起來：“嚯！那你真是活該?！?p> “那小孩被昨晚上你捏爆的耗子附體，我在救她?！?p> “嚯！！那你真是冤枉了！”
沈香引問她：“你怎么進來的？”
毛妮吊兒郎當，含糊不清：“沒什么，揍了個孫子。”
“尋釁滋事？”
“不是！”毛妮氣一臉不打一處來的樣子，“碧落古鎮(zhèn)你知道吧？有個什么自稱百事通的孫子，我看他不爽，揍了他一頓?！?p> 王格？
敵人的敵人是朋友。
沈香引來了興致，睜開眼睛：“展開說說?！?p> 倆人打開話匣子一頓聊。
毛妮外表看著冷酷，一說話就像小孩，沈香引覺得她挺有意思。
“你的店還缺人不？我剛好大學畢業(yè)沒找著合適工作?！?p> “我恐怕顧不起你，而且你也看到了，跟我一起挺危險?！?p> 毛妮一揮手：“這危險什么？碰上之前我還以為這些東西多難纏，昨天不是讓咱倆打配合給滅了？”
沈香引沒有回話，要是古云實那小子沒膽量的話，毛妮是不錯的人選。
她勢單力薄，經(jīng)常有忙不過來的時候。
如果她雇得起的話……
下午，警察來開門，叫沈香引。
她跟著出去，發(fā)現(xiàn)這次和上次不一樣，人家把之前沒收她的東西還給她了。
沈香引接過自己的手包，從發(fā)髻里捏出銀針放回去。
出到外面，看到鼻青臉腫的李經(jīng)才和黑著臉的鶴沖天。
這家伙，自己都自身難保，還真這么快就想辦法把她弄出來了？
她看向李經(jīng)才，目光冷冽。
前一天，吊著吳桂花一口怨氣的耗子精說：是他害死了她。
看不出來，也想不到什么理由。
他們只是一家普通的老百姓，吳桂花對他，對蓉蓉都不薄。
最要緊的是，李經(jīng)才看著就是個懦弱膽小的男人，他怎么會做出弒母這種事？
到底是為了什么??？
沈香引冷眼瞪著李經(jīng)才。
李經(jīng)才一直低著頭，支支吾吾的對警察道歉。
“我說過了，臉上的傷自己磕的，鬧這么大誤會，給你們添麻煩了?！?p> 他的供詞變太快，警察目光落在旁邊一言不發(fā)的鶴沖天身上，再次對李經(jīng)才說：“如果有人威脅你脅迫你，不要怕……”
李經(jīng)才有些惱火打斷他：“沒有！快點結(jié)束吧，我還要回去接孩子放學。”
……
周正不在，鶴沖天開車。
沈香引通過倒車鏡觀察后面的李經(jīng)才。
眼神呆滯又悲傷，右手死死攥著一個金屬手提箱的把手。
可憐又可恨的男人。
碧落古鎮(zhèn)門口，鶴沖天放下李經(jīng)才。
沈香引看他下車后一直站在雪地里，看車子走遠了都沒動。
“花了多少？”
鶴沖天沒正面回答：“李經(jīng)才的態(tài)度有點怪，欠了錢，但是又好像看不上能解燃眉之急的數(shù)目。”
沈香引嘆息，心里像壓了塊石頭。
鶴沖天瞥了眼憂心忡忡的沈香引，發(fā)現(xiàn)她原本只有一截斷發(fā)，現(xiàn)在多了一截。
“頭發(fā)又給誰了？”
“云實?！彼讣饴脫糁嚧?，說：“前面紙扎鋪子把我放下?！?p> ……
鶴沖天在車里等待的間隙，接到周正的電話。
一邊聊著事一邊朝紙扎鋪子里看。
沈香引朱紅色的棉質(zhì)旗袍，套著他寬大的西服，形容虛弱，不經(jīng)意的舉手投足也搖曳生姿。
只是隨便轉(zhuǎn)身，旗袍裙角遮掩的修長小腿也精致得奪目。
“我馬上過去?！柄Q沖天掛斷電話，看著沈香引走近。
沈香引提著一個黑塑料袋，隱隱看到里面的紙幣金元寶。
“我去碧落小雅?！?p> 鶴沖天想到李經(jīng)才對沈香引的念頭，就像吃了只死蒼蠅。
“我約了人見面，忙完跟你一起去?！?p> 沈香引嗤笑一聲，“鶴沖天，你怎么老上趕著要跟我一起、陪我一起、帶我一起？”
鶴沖天心說她又發(fā)什么瘋？
沈香引咬字強硬：“你是不是覺得砸了點錢幫我點忙，我就應(yīng)該特感激你特順著你？”
鶴沖天壓著怒火，他不想吵架，“沒有。”
“那最好，以后我的事你少管，我頭發(fā)給誰這種事也要問，關(guān)你屁事？少他媽給自己攬責任，我不是你的責任，睡了也不是你的人?！?p> 沈香引說完，用力打開車門，下車，砰的一聲關(guān)上門。
鶴沖天下頜緊繃，從后視鏡看她走得干脆：莫名其妙！真不知好歹！老子還不樂意管呢！
轟?。?！
一腳油門，越野車的大輪胎在雪地里快速卷起一人高的雪幕。
聲音刺耳，沈香引沒回頭，有雪泥濺在她的腳裸，冰涼。
無所謂，生氣最好。
他看看玩玩就算了，可別動什么別的心思。
深一腳淺一腳踩在雪地里，鞋子漸漸濕透，但她不挑好路走。
像是頂著一股腦的怒火自我懲罰，她這個帶來不幸的女人，得趕著去收拾碧落小雅的爛攤子。
……
碧落小雅。
李經(jīng)才也剛回來不久，頹然坐著，面前的鐵盆里火焰騰飛卷著火舌。
他呆呆抬眼，看到沈香引很快撤開視線。
木訥道：“你來干什么？”
沈香引看向火盆里，翻飛的殘破畫卷被火焰吞噬，都是李經(jīng)才曾經(jīng)視若珍寶的丹青墨寶。
溫熱火光讓她想起吳桂花。
第一次見面時，吳桂花滿面紅光精神抖擻，說要幫她作證，將她護在后面。
那個善意是不求回報的。
“我來送吳大娘?！?p> 李經(jīng)才擰緊了眉，有些咬牙切齒：“你們有完沒完……”
“吳大娘去的不安生，解不開這個心結(jié)，她也投不了胎?！?p> 她看李經(jīng)才用力抓著自己的頭發(fā)，又說：“也順便幫你?！?p> “你說這話什么意思？”
沈香引將黑色塑料袋攤開在地上，拿出黃紙：“你做了什么，自己清楚?！?p> 李經(jīng)才一聽這話，一腳踢翻火盆，向后退了好幾步。
火焰被打翻，在黑夜中如同狂竄的猛獸。
沈香引偏身躲過，幾點火星子落在手背上，灼燒得痛。
她沒惱，蹲下身在火盆里點燃黃紙。
“你媽最后沒能咽下去的一口氣，不是怪你，是怪我為什么不跟你好?！?p> 李經(jīng)才一怔，眼淚瞬間洶涌，緊抿的嘴唇破出崩潰無助的悲鳴。
淚水模糊雙眼，旋轉(zhuǎn)卷起的灰燼落在吳桂花生前最喜歡坐的木椅子上。
椅子旁邊，還放著個毛線籃子，里面有沒來得及織上袖子的紅毛衣。
吳桂花還活著的時候，說給老伴、李經(jīng)才、蓉蓉、自己都織一件紅毛衣。
過年穿。
椅子上，黑色的輪廓綽綽約約逐漸清晰。
吳桂花上來了。
云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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