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乾壽家里,煤油燈的火苗被陰風(fēng)吹得顫動,昏暗中,地上墻上的影子都像在攢動,氛圍詭異。
眾人被沈香引和鶴沖天來勢洶洶的氣勢吸引了注意力:
“村外人?”
“要不要攔著點村長啊,再這么吃下去不得吃壞了?”
“從這倆人踏進村子就沒好事!前一天是王貴田跳井死了,今天又是村長中邪?!?p> “她們說是王翠蘭的朋友!”
“王翠蘭”三個字一石激起千層浪,周圍投來更多打量的目光。
沈香引哼笑一聲,越過眾人,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王翠蘭!你還要害死多少人?”
看不出來,玲瓏纖細的女人能迸發(fā)出這么大的爆發(fā)力。
旁邊人驚呼:“王翠蘭?這妮子剛才是不是說王翠蘭?”
“我看她面相不像一般人,該不會是來驅(qū)邪的?”
“不好說,我看她那長相倒更像妖邪!”
孫乾壽抬起頭,手中死鵝的肚子被他撕扯得老長,咬下來了,邊嚼邊說:“我可是德高望重的村長啊,人齊了,都坐下來吃飯?!?p> 他陰森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所有人都不寒而栗的后退幾步。
開朗大娘心急跳腳,又不敢上前,遠遠勸誡:“別吃了!我說你們都別看著!攔住他??!”
“我要吃??!”孫乾壽喉嚨里擠出男女難辨的詭異低吼,“你們每戶人家的補貼,我都要吃到肚子里!瞧你們一個個窮酸的樣子,見不得別人吃得飽,穿得好?哈哈哈哈——”
眾人詫異,沈香引也懵了。
“這個!老光棍送我的!他喜歡王翠蘭,我就想辦法讓王翠蘭給他當婆娘!”他指著一只羊羔,眼神狂喜。
說完,發(fā)黑的指甲摳入羊羔的眼睛,生生把眼珠子摳出來囫圇扔進口中。
“上面收你們的水田,每年補貼款買的!全是我的……全是我的!你們餓死窮死,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收成不好,你們找我有什么用?!泥孩……讓王翠蘭那個敗壞名聲的賤人養(yǎng)泥孩!有了泥孩,你們就不用找我了!”
一邊說,一邊往嘴里塞東西。
沈香引上前一把掀翻圓桌,杯盤落地,半死不活的牲口家禽垂死掙扎。
“出來!”
被吃掉眼睛的羊羔朝著沈香引跌跌撞撞,被鶴沖天眼疾手快攔到一邊。
孫乾壽后退兩步,咯咯咯的干笑,毫無征兆一頭扎進旁邊的大水缸,咕嚕咕嚕喝水。
沈香引這才看到他的肚子已經(jīng)高高鼓起。
“攔住他!”沈香引對鶴沖天說。
兩個人一左一右上前制住孫乾壽的肩膀,他像瘋了一樣,扭動著脖子試圖用糊滿毛發(fā)和血的嘴咬人。
“繩子!”沈香引看向人群。
大家都愣著不動。
“村長每年都說補助沒下來!原來是進了他自己的肚子里!”
“要我看,這就是王翠蘭回來報仇了!老光棍瘋了,她爹死了,現(xiàn)在輪到村長!”
“冤有頭債有主,我可不想多管閑事?!?p> “救也沒用了,他剛才吃了那么多饅頭,又喝了這么多水,饅頭遇水發(fā)脹,來不及了……”
孫乾壽哈哈大笑:“你們就是這樣!事不關(guān)己就充耳不聞!王翠蘭被囚禁在家里,想逃跑的時候,你們也是這樣袖手旁觀!”說完,他發(fā)力掙脫出手臂,干枯的老手用力捏在自己肚子上。
沈香引用力掰開他的手:“這不是一條人命嗎?!繩子!”她再次沖眾人大喊。
“哎呦翠蘭兒!人死不能復(fù)生啊!你也別怨了!”大娘雙手合十拜了拜,轉(zhuǎn)身慌亂的找繩子。
孫乾壽見狀,整個身子猛力向前沖撞,二人猝不及防,他一肚子撞到了桌角。
一聲體內(nèi)悶悶破裂的咕嚕聲,孫乾壽一口血夾雜著方才吃下的生肉,笑得無比滿足:“都要死的,你們都要死的!新的世界要來了!”
沈香引松開他,知道沒救了。
鶴沖天看她表情難看,“盡力了,不用自責(zé)。”
“不是,我在想,怎么弄死這邪祟?!彼а?,眸光凌厲,看向眾人中間,歪著低垂腦袋發(fā)出桀桀桀笑聲的邪祟。
只有她看得到。
沈香引:“這些人傷害過你,你找他們報仇,但沈月英做了什么?你為什么要害死她?
“她不死,這一切怎么開始呢?”邪祟意味不明抬起眼看向沈香引,又看了一眼鶴沖天,“我迫不及待,想看到你痛不欲生的那天?!?p> 邪祟倒退著將將要隱沒在黑暗中。
又想跑?
出其不意,沈香引動作如風(fēng)抬起手中捏著的長針,朝著邪祟的眉心精準刺了進去。
邪祟閃躲不及,一聲凄厲的叫喊,眉心的針眼散著黑氣,瞬間虛弱倒地。
“告訴我,你背后的人是誰?給你吃蠱種的人是誰?”沈香引步步逼近。
周圍的村民炸了鍋:
“這妮子在跟誰說話?!”
“她也中邪了??”
“看這把式,有兩下子……”
鶴沖天挺拔站立在人群中,眉心緊蹙,他看不到,所以什么都做不了,他討厭發(fā)力方向都找不到的感覺。
邪祟沉默半晌,慢慢爬起來,捂著自己的肚子,很自豪,“這個世界糟透了,我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新世界的到來,哈哈哈——”
“這世界公平正義由不得你一個人判定,王翠蘭,你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死?”
“就是他們!他們害死了我!”王翠蘭指著周圍的所有人,還有倒在地上,鮮血淹沒整張臉的孫乾壽。
沈香引搖頭:“你真是魔怔了,害死你自己的,是你對繁衍的偏執(zhí),和…吃下的蠱種?!彼噶酥杆芰艿亩亲樱骸澳阍摬粫娴囊詾?,這只是個畸形兒吧?”
沈香引不掩飾自己的嘲笑鄙夷。
王翠蘭立刻瘋狂搖頭:“我的孩子只是和別人的長得不一樣!”
“孩子?這么大蟲子你瞎嗎?其實這么多年,你壓根都沒走出過這個村子。給你吃蠱種的,是你后來交的男朋友吧?芒果說,你一開始是為了躲著他才回老家,后來為什么還是相信了他,幫著他一起騙自己?”
王翠蘭不說話,兩行血淚,順著腐朽的臉皮淌下,但她的嘴角仍然上翹著。
沈香引:“因為那個時候你被迫嫁人被迫生子,逃出無門,無人可依對不對?”
邪祟凄厲,“你根本就不懂!被自己愛的人嫌棄遺棄,被自己依賴的人推入火坑,被自己的親人一次又一次背后捅刀是什么感覺!只有劉則不嫌棄我,只有劉則要我!只要我……幫他生下我們的孩子……”
那個人叫劉則?
沈香引哼了一聲,蔑視她像看什么幼稚的撒潑,“你怎么知道我不懂?”
“你若是真的懂,為什么不和我一起墜入黑暗深淵?。 ?p> “我和你可不一樣,我早就明白,不要寄希望于他人。這就是你的死穴,你口中的劉則,無非又是一個背叛者,利用你,用你真正的孩子和你的命,養(yǎng)蠱蟲,你能不能睜開眼睛好好看看?你肚子的那團肉,到底是個什么玩意!”
邪祟咬牙切齒怒不可遏,“不是,我的孩子不是蟲子!”
話止于此,沈香引不打算再說下去,她沒有義務(wù)勸誰醒悟,但也沒有打算就此放過她,沈月英是被她親手殺死的,她要她灰飛煙滅。
沈香引蹲在她的面前,抬手捏著長針,要給她最后一擊。
周圍忽然響起一聲尖銳的哨聲,沈香引耳膜一陣刺痛,周圍人也紛紛捂住耳朵。
不等她反應(yīng),邪祟忽然臉色一怔,掛起狂喜的笑,下一秒,站以極快的速度漂游向哨聲的方向。
沈香引立刻追了上去。
躲在暗處的人:劉則,現(xiàn)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