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蘇鈺
這輩子她出生就帶著記憶，自然是知道叔叔阿姨會有危險。
她根據(jù)上個世界的經(jīng)驗，可以推出大概的事故時間。
兩人是在自己四歲時遇上車禍的，事故調(diào)查結(jié)果顯示無異常，僅僅是暴雨視線模糊所致車禍。
當然，沒有人會相信，在宋家奪權的節(jié)骨眼上會出現(xiàn)一場致死的“單純”意外。
她也知道兩人出事的地點，就在人流最密集的首都大橋。
為了改變世界線，蘇鈺自從有記憶以來，就有意提前和叔叔阿姨熟悉，方便日后影響兩人的行程。
小蘇鈺天天粘著父母，要去宋家玩，有時在宋家只見到宋斯年，沒見到叔叔阿姨，還哭著鬧著不愿意走。
好在宋斯年的父母并不覺得煩，反而對小蘇鈺有意表現(xiàn)出的甜豆性格喜歡的不行，每次見到小蘇鈺都愿意停下匆忙的腳步逗兩下。
過完四歲生日后，蘇鈺去宋家的頻率就更高了，蘇父蘇母也逐漸習慣，甚至放心讓蘇鈺坐著自家司機的車獨自去，也不怎么陪同了。
說實話。
蘇鈺其實并不愿意去宋家。
宋家的宅子比自家還大，但是卻冷冰冰的，像個被遺棄的古堡，沒有一點人氣。
叔叔阿姨都是偶爾回家，管家保姆干完活就藏起來，不見人影，唯一可以交流的宋斯年也有數(shù)不完的課業(yè)，沒空和她玩。
【宿主，你真的要這么干嗎，明明沒有意義……】
“不試試怎么知道？”
小蘇鈺坐在車后的兒童椅上，對系統(tǒng)的規(guī)勸不以為意：“要是現(xiàn)在放棄了，可不可以理解為，之前的準備都是個笑話？”
【也不是……】
【可這是命運線，改變不了的?！?p> 系統(tǒng)的話語從來都是沒有情緒的平直念白，配合命運線理論，此時就顯得格外冰冷。
蘇鈺不想和冷冰冰的機器吵架。
“這兩天你不要和我說話，我要干正事?！?p> 【……】
系統(tǒng)一言不發(fā)地下線了。
聽著系統(tǒng)離線的提示音，蘇鈺緩緩吐出一口氣。
車很快到了宋家，司機把門打開，蘇鈺下車，面向迎過來的管家。
“蘇小姐好?！彼渭夜芗夜Ь吹卮蛑泻簟?p> “嗯?！碧K鈺調(diào)整完狀態(tài)，抬頭乖乖地應著，小奶音很是認真：“哥哥在干嘛呀？”
“少爺在書房看書?！闭f完話，管家就識相地領著蘇鈺上樓。
大宅空空蕩蕩沒有其他人，兩人踩上樓梯的腳步聲甚至引起了回音。
“叩叩?！?p> 書房的門被敲響。
“少爺，蘇小姐到了?！?p> 管家恭恭敬敬地候在門口，等著宋斯年的指示。
書房里傳來聲音：“進。”
“是?！惫芗覐澭_了門，退到蘇鈺身后。
等蘇鈺再回頭，已經(jīng)看不見人影。
管家離開了。
好在蘇鈺殼子里是個成年人，并不會像真正的四歲小孩子一樣感到害怕。
但她到底是受到了身體年齡的影響，不自覺地有些黏人。
她轉(zhuǎn)身將房門關上，踮起腳尖費力地上鎖，接著小跑到宋斯年旁邊，看向宋斯年，黏糊糊地叫人。
“哥哥好?！?p> 宋斯年此時依舊在看書，手里捧著一本厚厚的全英讀物，蘇鈺淺淺地瞅了一眼，不感興趣地轉(zhuǎn)過頭，只覺得這一眼讓自己的腦子都發(fā)暈了。
宋斯年此時才七歲，只有半人高，但是卻沒有小孩子的活力，而是沉默安靜的。
他聽見蘇鈺問好的聲音，并沒有立刻回應，只是繼續(xù)看著手里的書，良久，翻了一頁。
這一章看完了。
宋斯年這才反應過來似的，斜眼看向蘇鈺，低低應了一聲。
蘇鈺站的腿酸，見斯年哥哥有反應了，也自覺不做打擾：“哥哥，你自己看書叭，我不會打擾你的。”
小奶音吐字倒是清晰，可語氣助詞倒是用的奇奇怪怪的。
這是蘇鈺刻意為之的。
她不知道怎樣扮演一個小孩子，學校里的小朋友說話方式都不太一樣，各有“特色”，她也沒怎么挑，直接模仿了一個看的順眼的小孩。
那孩子最近似乎迷上了尾音，說話的語法都不對了，蘇鈺對尾音進行改良，就成這樣了。
“嗯。”
宋斯年終于把眼睛從書上移開，盯著蘇鈺。
蘇鈺此時已經(jīng)在撅著小屁股拔椅子了，又推又拱的，很是努力。
這個書房宋父宋母也經(jīng)常使用，椅子什么的都是成年人的尺寸，對小孩子來說非常不友好。
不只是蘇鈺搬不動椅子，宋斯年也是坐在椅子上雙腳著不了地。
宋斯年將書放好，跳下來走到蘇鈺旁邊：“我來?！?p> “好?！碧K鈺抬頭看向來人，很有禮貌地道謝：“謝謝哥哥?！?p> “嗯?！彼嗡鼓挈c頭。
“放哪里？”她問道。
“這里，這里！”
蘇鈺小跑到桌邊，指著宋斯年剛剛坐著的椅子，興奮道：“這邊！”
宋斯年沒說什么，把椅子推到自己坐位旁邊。
實心木椅非常重，蘇鈺也噠噠跑回來，扯著椅子腿一起挪。
等椅子擺好，宋斯年爬上自己的座位，繼續(xù)看書。
蘇鈺也在書房里掏出上次沒有完成的拼圖，跟著艱難的爬上椅子，安靜下來。
也就木椅重，才沒側(cè)翻讓她掉下去。
宋斯年的踩在蘇鈺木椅腳墊上的腳收回來，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字母。
他其實并不喜歡蘇鈺。
這個從天而降的奇怪妹妹只一出現(xiàn)，就吸引了父親母親本就少的可憐的目光。
他應該討厭這個弟弟的。
宋斯年撫平書頁上的褶皺，不是很明白為什么自己沒有對蘇鈺生出厭惡的情緒。
可能因為他其實也喜歡有人在旁邊安靜地陪著他，也喜歡有人認真地聽自己說話。
他也喜歡驚喜。
宋斯年將厚厚的教材翻頁，余光看向蘇鈺的坐位。
自從蘇鈺來了以后，總是喜歡拉著椅子坐在自己旁邊，等她走后，自己的旁邊就留下了一個空椅子，偶爾回家的父親母親就會坐上來，和他聊天。
經(jīng)常來家里的妹妹也讓他和父親母親有了源源不斷的話題，他們能說上好久的話。
昨天母親就是坐在這里，揉了他的腦袋，還夸了他。
家里有讓他專門看書的位置，可他喜歡在這里，這里有父親母親的味道，也能等到……等到人。
宋斯年將上一頁翻了回來，重讀。
余光里的蘇鈺還在糾結(jié)第一塊拼圖的擺放位置，在椅子上扭來扭去，很不安分。
蘇鈺此時確實很糾結(jié)，還有些不高興。
她是先把拼圖放在椅子上，然后自己爬上椅子的，蹭上來的時候很自然地蹭上了拼圖，然后拼圖就散掉了。
要重新開始。
唉……
蘇鈺苦著臉，將手里的拼圖放下，拿起另一塊。
她記得這里的拼圖顏色是黃色的??？
……
“扣扣。”
房門被敲響。
“少爺，蘇小姐，該吃飯了?！惫芗叶Y貌溫和的聲音從門后響起。
“知道啦！”蘇鈺立刻放下手里的拼圖，扭頭叫著哥哥：“斯年哥哥，我們走吧。”
說完，難的沒有等人，而是自己先跳下凳子，快速跑下樓了。
她看過天氣預報，后天晚上有暴雨，今天晚上叔叔阿姨不一定回家，她得提前和宋斯年打好招呼，以防萬一。
于是等宋斯年下樓，入眼便是乖乖端坐在座位上，眼巴巴盯著自己的蘇鈺。
她斂眉，動作刻意放緩，讓蘇鈺自己等不及開口。
果然，見她坐好，蘇鈺立刻主動開口，試圖引出話題：“哥哥……我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奇怪的夢?！?p> 蘇鈺的話說的神秘，但宋斯年其實并不感興趣。
出于禮貌，他還是停下喝水的動作，抬眼望著面前人，一副認真傾聽的樣子。
蘇鈺一直在觀察宋斯年的臉色，見他沒有反感，補充道：“我夢見我和哥哥一起出去玩，但是車車壞了，就在大橋上壞了！”
“嗯?！彼嗡鼓甓Y貌附和，但眼睛還是飄忽的，明顯是依舊沒有在意。
蘇鈺喝了口牛奶，盯著哥哥的眼睛，說出最重要的點：“天黑黑的，雨好大，司機叔叔說剎車壞了，車車停不下來?！?p> “然后我又看見了叔叔阿姨，她們叫著大伯伯的名字，然后和我們一起掉下去了?！?p> 她這話說的實在是混亂，啰嗦又重復，人名還一直往外冒，和四歲孩子的表現(xiàn)相差無幾。
但卻詭異的讓宋斯年有了畫面感。
宋斯年一開始還有些走神，可隨著蘇鈺往下說，他的注意力也越來越集中，表情也越來越嚴肅。
聽到蘇鈺提到“叔叔阿姨”，他抬眼，將手帕輕輕放在桌面，語氣飄忽：“你說父親母親？”
面對宋斯年警惕的眼神，蘇鈺絲毫不慌，還很著急似的提建議：“是啊，哥哥，我媽媽說后天有暴雨，所以車車要扔掉?！?p> 她這話說的霸道，蠻不講理，可宋斯年略一沉默，竟也點頭很快的答應了：“是要扔掉?！?p> “少爺！”
站在一旁候著的管家忍不住出聲提醒。
宋斯年瞧了眼管家：“把車庫里的備用車都準備好?！?p> 說完，他低頭，繼續(xù)手里的動作。
管家低頭應了句是，又安分地站在一旁充當人形雕塑了。
蘇鈺高興了，自認為任務已經(jīng)完成了一半，也放松下來，開始認真吃飯，她挖了一勺蛋羹，認真塞進嘴里，濃密卷翹的睫毛眨的緩慢。
“唔……”
經(jīng)過這么久的相處，蘇鈺早就看出來宋斯年對自己爸媽的在乎了。
原世界斯年哥哥成年后，被整得最慘的是哥哥的大伯，可見斯年哥哥是查到了什么，現(xiàn)在這種混亂的時刻，即使宋家大伯沒有露出馬腳，也肯定有被提防，她一個外人，能準確點出宋家大伯，事情本身就不對勁。
看宋斯年迅速果斷的反應，估計平時沒少了解家族內(nèi)部事務。
蘇鈺點點頭，對哥哥的靠譜很是滿意。
她不會掉以輕心，最近心悸的厲害，這兩天，她會留在宋家，直到危機過去。
這是她第一次試圖改變命運線，謹慎小心點總沒錯。
“吃完了嗎？”對面宋斯年問。
“嗯嗯！”蘇鈺著急忙慌地吃完最后一口蛋羹，用手帕擦干凈手：“哥哥，等等我?！?p> 她可不敢慢。
一般這個時候，宋斯年都會一邊看著她，一邊繼續(xù)上樓，讓她追好一會的。
斯年哥哥現(xiàn)在畢竟還是個小孩子，自己也只能先遷就了。
不過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宋斯年竟然特意站在原地，想起來自己走的慢，竟是等蘇鈺的小手攥緊了自己的衣服，才踩著階梯上樓。
可惜斯年哥哥的改進似乎不是很多。
蘇鈺氣喘吁吁，疑惑地盯著宋斯年的腿。
斯年哥哥的步子依舊很大，她要很努力才能追上。
“哥哥，你走慢一點……”
蘇鈺跟不上了，來了脾氣，扯住宋斯年不讓人走，像是被主人激怒，扒拉著褲腿不讓人走的壞脾氣小貓。
宋斯年直接停下腳步，她低下頭，盯著蘇鈺的小短腿，很困惑似的頓?。骸啊?，我會注意?！?p> 蘇鈺對宋斯年信任慣了，并沒有看出七歲小斯年的心思，只是很大度的原諒了：“沒事沒事，下次注意就好啦?！?p> “好?！彼嗡鼓挈c頭，這次走的頻率慢下來了，步子也變小了。
兩人上樓睡午覺，下午繼續(xù)呆在一起干自己的事。
吃完晚飯，宋父宋母還沒有回來。
蘇鈺有些著急了：“哥哥，叔叔阿姨還沒有回來?！?p> “嗯?！彼嗡鼓赀€是捧著書，語氣沒有起伏。
蘇鈺沒轍。
她今天拼了一天的拼圖，早就開始無聊了，打了個哈欠，蘇鈺慢悠悠晃出了房門，打算讓保姆給自己洗澡。
“姨姨，你能不能幫我洗澡?。俊?p> 稚嫩的聲音被門板擋住，再傳進來時，就變得悶悶的了。
宋斯年將書放在一邊，坐在沙發(fā)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邊的蘇鈺已經(jīng)成功搖到保姆了，她自然地將保姆帶進房里，經(jīng)過宋斯年，還熱情的打了個招呼。
保姆低著頭，并沒有亂看。
今天是蘇鈺的第一次留宿，她吵著要和宋斯年一起睡，宋斯年想著她說的話，最后也答應了。
可在此之前，少爺都是不讓人進自己房間的，就是每周一次的打掃，都要親自在一旁盯著。
“姨姨，我要用這個小鴨子?！碧K鈺把自己從家里帶來的小鴨子放在浴缸里，一邊說著話，一邊抬頭配合保姆脫自己的衣服。
她和宋斯年是相處久了的，根本不覺得進對方房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上個世界她開始和宋斯年講男女有別也是十幾歲之后的事了，現(xiàn)在她才四歲，才考慮不了這么多。
穿進來就十九歲的蘇鈺毫無心理芥蒂，很自然地按照身體大小計算年齡了。
洗浴室的門被關上，浴缸的開關打開，發(fā)出淅淅瀝瀝的水聲，黃色小橡皮鴨飄在水里，浸沒在霧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