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和黃生到男營報了到,他們領(lǐng)了兵服,然后連同其他二人同時到犀牛嶺的鄉(xiāng)民,被一個姓牛的伍長給帶走了。
這個身材矮小的牛伍長長得尖耳猴腮,他把逆天等人叫到跟前說道:“入了蓮花教,是你們這些窮鬼前世修來的福氣,你們現(xiàn)在一只腳已經(jīng)踏到了天堂的門口,今后要聽從蓮花教主的教導(dǎo),嚴格遵守蓮花教的教規(guī),不然的話,有你們的好看?!?p> 他威嚴地看了他們一眼,又說說:“入了蓮花教,首先的接受洗禮才行,我的頂頭上司兩司馬大人要給你們行洗禮,馬上跟著我去拜見兩司馬大人?!?p> 說到這里,牛伍長指了指墻角里的架在兩根竹竿上的椅子說:“抬著我走!”
黃生心里很不服氣,嘴里不停地嘟囔著。
“小子,不服氣是不是?長點眼哈,在蓮花教,小到伍長、兩司馬,大到主將、教主,只要有個職位,便都有轎子坐。級別越高,轎子便越大,文副教主坐的轎子是四十八人抬的金頂大轎,蓮花教主坐的轎子是六十四人抬。趕緊抬著我走?!?p> 牛伍長坐上竹椅,逆天和黃生在前,那兩個新來的在后面,四個人顫顫巍巍地把牛伍長抬了起來。
牛伍長吆喝著他們到了一家農(nóng)舍旁邊。
逆天看見農(nóng)舍門口已經(jīng)擺放著四把同樣捆綁在兩根竹竿上的椅子。
“快點,快點,你們幾個笨手笨腳的,那四個伍長已經(jīng)到了?!?p> 他們進了院子,逆天走在最后面。
進了院子,逆天就聽見屋里發(fā)出來象馬蜂一樣嗡嗡的聲響。
他們進了屋子,逆天看見空蕩蕩的屋中間擺著一張破舊的香案,香案兩端擺放著兩盞燈,外面有陽光照入,燈是明是滅,難以辨別,兩盞燈中間供奉著三杯清茶。
逆天低頭看了看地下,地上跪著二十個人,分列香案兩端,他們跪在地上,嘴里發(fā)出如同寺廟里的和尚念經(jīng)的聲響。
牛伍長進了屋,指了指兩邊,他們也照著屋里人的樣子,跪倒在地上。
逆天偷眼看看香案最下面跪著的一個人,這個人是伍長的頂頭上司,兩司馬大人。
這個兩司馬大人三拜九叩以后,緩緩地抬起頭來,然后從衣服兜里掏出來一張草紙,他把草紙展開,咳嗦了兩聲,然后拖著長音對屋里的人說:“你們都抬起頭來,跟我念經(jīng)文?!?p> 跪在地上的人紛紛抬起頭來。
兩司馬大人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慢聲慢氣地讀道:“跪在地上!”
其他人照著他的樣子跟著念:“跪在地上!”
“真心悔罪。”
“真心悔罪。”
“祈禱天父開恩,赦從前無知?!?p> “祈禱天父開恩,赦從前無知。”
……
經(jīng)文長得很,等經(jīng)文念完的時候,逆天已經(jīng)跪得兩腿酸痛。兩司馬大人從地上爬起來,走到香案前,把手中讀過的紙用燈點燃了。
他轉(zhuǎn)過臉來,對牛伍長說:“牛伍長,快去準備一盆清水,我要給他們洗禮?!?p> 牛伍長答應(yīng)著跑到外面,很快便用瓦盆端了一盆水回來。
兩司馬從桌子上取了一個茶杯,他走到跪在最前面的教徒跟前,先是慢騰騰地從瓦盆中舀了一杯水,然后嘴里問道:“你愿不愿追隨蓮花教主?”
教徒回答說:“愿意?!?p> “以后是否作惡?”
教徒搖頭說:“絕不作惡?!?p> “愿不愿遵守蓮花教主的號令?”
教徒趕緊說:“一定謹記教主教導(dǎo),甘愿為教主粉身碎骨?!?p> 那人把水杯舉過他的頭頂,然后嘴里說著:“洗凈從前罪惡,除舊生新……”
他的手輕輕一斜,杯子里的清水流了出來,拉成一道水線,滴在教徒的腦袋上。
他腦袋上澆了水,那人讓他站起身來,吩咐他走到瓦盆跟起,伸手在里面浸濕,然后用濕淋淋的手擦了擦自己的胸口。
做完這些,便束手而立,像跟樹樁子一樣站立在一邊。
等最后給逆天洗禮的時候,瓦盆中的水已經(jīng)變成墨黑色。
兩司馬領(lǐng)著五個伍長,還有他們二十個教徒同住在一間農(nóng)舍里,在犀牛嶺的這段日子里,逆天每天都和他們生活在一起。
折騰了一整天,逆天肚子里空空如也,餓的前心貼后背,隨著農(nóng)舍外面幾聲鑼響,好不容易熬到吃晚飯的時候。
飯菜端到了面前,幾個人剛要舉起筷子,端起碗來吃,兩司馬咳嗽了一聲說:“住手!吃飯之前先要跪地禱告!”
幾個人只得停了手,跪在兩司馬屁股后頭一番禱告之后,才被允許拿起筷子吃飯。
黃生看了看,他們幾個人的飯碗里盛著的飯清湯寡水,牛伍長碗里竟然有幾片肥肉,牛伍長一邊把肥肉放到嘴里,一邊沖著黃生說:“看啥看?那邊兩司馬大人吃得比我好,你們別不服氣?等你們混到旅帥、師帥就可以每天雞鴨魚肉了。”
除了兩司馬睡在隔壁的屋子里,他們二十五個人都擠在一起,沒有床鋪,只能睡在地上的干草上,幾個人合蓋一條薄被。
晚飯吃罷,逆天已經(jīng)困得受不了,他原本想躺在干草之上睡一覺,但是兩司馬大人卻教給他們背誦蓮花教教規(guī),他昏昏沉沉地聽了一個時辰,兩司馬這次打了個哈欠,回他自己的屋里睡覺了。
睡到半夜時,逆天醒了過來,他做夢嚇醒了,他夢見陶公,夢見紫鈺,夢見九月在蜂洞里被鋪天蓋地的蜂群給困住。
他肚子里難受,使勁把睡得跟死豬一樣的黃生和牛伍長往兩邊推了推,然后從干草上爬起來,準備去茅房。
他出了屋門,便聽見外面?zhèn)鱽硪魂嚦臭[聲,接著便傳來鑼鼓聲,院子外面亮起了火把。
他嚇了一跳,趕緊回到屋里,躺在干草上。
聲音越來越大,躺在他身邊的牛伍長揉了揉眼睛,然后大聲嚷嚷著說:“出大事了,都趕緊起來,到打谷場集合?!?p> 他們紛紛爬了起來,惺忪著眼睛往打谷場跑去。
等他們到了打谷場,逆天看見打谷場上到處都是火把,亮得如同白晝一般。
寬敞的打谷場中間堆起來一座高臺,高臺上飄揚著無數(shù)大大小小的彩旗。彩旗之下,高臺正中央擺放著一張虎皮金交椅。這時候,高臺上響起了幾聲鼓聲,接著有人高呼喊道:“眾教徒聽清了,文副教主駕到,恭迎文副教主圣駕。”
逆天看見幾十個人抬著一頂巨大無比的轎子慢慢地到了高臺下面,這頂轎子比魔國國王的金頂大轎還要大好幾倍,他正呆立著,旁邊的牛伍長沖著他低聲喝道:“趕緊跪下。”
逆天醒過神來,他看見整個打谷場上的教徒都跪倒在地上,他也慌忙跪倒在地,他偷偷抬起頭來往高臺方向看。
文副教主從轎子上被人攙扶了下來,離得太遠,逆天看不清楚他的模樣,只看見他頭上戴著金冠,身上穿著黃色的袍子。
文副教主在一群人的簇擁下上了高臺,他在那把虎皮椅子上坐下,然后朝著身邊的一個黃布纏頭的壯漢招了招手。
壯漢到了他跟前,跪倒在地上,文副教主朝著他耳語了幾句,壯漢象磕頭蟲一樣連連磕頭。
壯漢站起身來,沖著高臺下喊道:“把那兩個違反教規(guī)的奸夫****押上來?!?p> 很快,一對被捆綁得象粽子一樣的男女被押上了高臺。
“男女當有分別,男女相互雜陳,容易犯天條,起****之心,所以教主才分設(shè)男營女營,雖夫妻也要遵守,沒想到這對狗男女竟然趁著夜黑,私自離開自己的營房到野地茍合,幸虧被我守夜教民及時發(fā)現(xiàn)……”
臺下的教眾先是噓聲一片,接著便異口同聲地喊道:“打死他們,打死他們……”
押著他們上高臺的人把那個男的按倒在地上,從文副教主身后又走出來兩個手里握著木棍的教徒,棍子足有茶杯口粗細,一頭紅一頭黑。
那個被抓的男人回頭對文副教主喊道:“教主,你們打死我,懇請把她留下,我們的一對兒女不能沒有娘啊……”
文副教主斜著眼睛看了看那個瑟瑟發(fā)抖的年輕婦人,這個衣衫凌亂的女人倒還有幾分姿色。
文副教主又把壯漢招呼到身邊,沖著他耳語了幾句,壯漢連連點頭,然后對幾個教眾說:“先留下這個女的?!?p> 女人被押到高臺的角落里,壯漢沖著行刑的教徒大喊一聲:“杖責(zé)五百水火棍,動手!”
男的被面朝下按倒在地,屁股朝上撅起,兩個行刑的手里舉著茶杯口粗細的棍子,高高掄起,掛著風(fēng)聲,重重地砸在他的屁股上。
這個男人瘦小枯干,屁股上堅硬的髖骨上附著淺薄的皮肉,一棍子砸下去,伴隨著他發(fā)出的一聲殺豬般的叫聲,棍子高高彈起,震得兩個教徒的的虎口發(fā)麻。
兩個教徒停住了手,往手掌中心吐口吐沫,然后用力搓了搓,再縮了縮手,將手掌縮進衣袖中,再次高高地掄起棍子,嘴里喊著號子砸了下去。
被杖責(zé)的男人叫喊的聲音越來越弱,慢慢地便沒有了聲息,他的身體如同爐火旁邊烤軟了的蠟燭一樣,慢慢地軟了下來。
盡管如此,兩條棍子仍舊有節(jié)律的一起一落,棍子上粘著的血肉灑落在高臺上,直到兩個揮汗如雨的教徒覺著手中的棍子就像打在一團爛泥上一樣。
他們才喘著粗氣停了下來,對那個壯漢說道:“護法大人,你看看人是不是已經(jīng)死了。”
壯漢走到他跟前,蹲下身,把手放到他的鼻翼處,他氣若游絲還沒有死去。
壯漢站起身來,不耐煩地對兩個行刑教徒說:“剛才打到三百八十棍了,還有一百二十棍,接著打!”
兩個教徒已經(jīng)打得膀臂酸麻,他們見壯漢不讓停手,只得擦把汗,喘口氣,接著喊著號子打。
幾棍子又下去,他終于魂歸九重天,去見天父了。
黃漢青的尸體冷在一邊,那個女的就這樣親眼目睹自己的心上人被亂棍打死,她悲恨交加,恐懼身體如同晃動的籮筐一樣戰(zhàn)栗。
壯漢喊道:“這個女的依照教規(guī),應(yīng)該重打一百棍子,但是文副教主法外開恩,特命送到教主府上好好教導(dǎo)?!?p> 這個女人沒有挨打,她被兩個精壯的男人抬下來高臺,走出打谷場,送到了文副教主的府上。
文副教主從虎皮椅子上站起身來,壯漢吩咐人把他抬到那頂大轎之上。
四十八人抬的大轎慢慢抬起。壯漢喊了聲:“恭送文副教主圣駕!”
打谷場中的教徒趕緊跪倒在地,異口同聲地喊道:“恭送文副教主圣駕。”
文副教主走后,打谷場上的教徒們紛紛打著哈欠,返回去接著睡覺。黃生和逆天等人被留下來處置高臺上那個被杖斃男人的尸體,他們把尸體抬到遠方,挖了個坑草草埋掉了。
回去睡覺的路上,黃生悄悄地對逆天說:“我得趕緊想辦法帶著我的朱玉逃離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