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汪涵予便接到了舅舅的電話，舅舅責(zé)怪她這幾天不來上班，把加工廠的生產(chǎn)管理交給一個外人他實(shí)在是不放心。
舅舅在電話里命令她即刻返回廠子，不能有絲毫耽擱。汪涵予聽后便為難起來。她確實(shí)不想在那廠子里干了，卻又無奈這廠子是舅舅開的，如果她離開了她又覺得對不住舅舅，該怎么辦呢？
楊國看到她心神不寧的樣子，便關(guān)切地問：“涵予，你有什么心事么？”
汪涵予說：“舅舅的加工廠我確實(shí)不想在那兒干了，可舅舅當(dāng)時又找不出一個合適的人選來，你說我該怎么辦？”
楊國想起了昨天舅舅說的那些話，與汪涵予說的完全不同，于是便問：“這加工廠倒底是你舅舅的還是你和舅舅合資的？”
汪涵予愁苦著臉，說：“我不是跟你說過了么，是我舅舅出資建的，我只是代理廠長而已。”
“可你舅舅對我說是你們倆合資建的，”楊國看著她，“這是怎么回事，你們的廠子是不是有什么問題？”
汪涵予輕輕靠上楊國的胸懷，環(huán)上他的脖頸，沉默著，仿佛在傾聽他血脈的跳動。良久，她才說：“我們的廠子沒問題，只是舅舅不想讓我離開罷了?！?p>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楊國雙手猛然拉開她環(huán)抱的手臂，抓住她的胳膊使她的臉面沖向自己，楊國看到她眼角迸出一顆淚花，無聲地滑落下來。
“你告訴我實(shí)話，你和你舅舅之間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說啊。”楊國晃著她，非旦沒晃出她的話，反而淚珠簌簌地落下來。
“你怎么了？你說呀，你要急死我呀！”
汪涵予抬手拿開楊國的雙手，木然地說：“沒什么，真的沒什么……”說著，她便轉(zhuǎn)身走向了轎車，在剛打開車門的時候她忽然回頭說：”我去向舅舅辭職，你在家，不要到外亂去?！?p> 楊國看到她有力地關(guān)上車門，目光剛毅地出了院門。
舅舅雙手揣進(jìn)褲衣兜背沖著大門站在加工廠院內(nèi)的大廠棚底下，對于汪涵予的開車到來他毫無反應(yīng)，直到汪涵予的車停在跟前，開門、關(guān)門，一連串的響動他都無動于衷，仿佛石雕蠟像一般。
汪涵予走到他的跟前，輕輕叫了一聲：“舅舅?！?p> 舅舅猛然轉(zhuǎn)身，兩眼似乎在冒火：“你眼里還有我這個舅舅么？啊，這十多天不來上班，你置廠子的利益何處！”
汪涵予據(jù)理力爭：“舅舅，現(xiàn)在廠子里沒有生產(chǎn)任務(wù)，我們走的貨還是按步就班地進(jìn)行，我雖然沒在廠子里，可我用電話聯(lián)系，該做的事我都已做了，我沒有影響到廠子的利益。”
“你還說沒有影響廠子的利益？”舅舅睨著她：“你出來單干這就已經(jīng)影響到我們的利益了！你把農(nóng)戶們的柿餅都收起來，那我們的加工廠還加工什么？你這不是在拆我的臺么？”
汪涵予疑惑地望著舅舅：“我們的加工廠不是不做次品生意么？”
“可我現(xiàn)在想做了！”
汪涵予有些驚異。這舅舅分明是在為難自己，他無非是想讓自己退出和楊國的生意合作。但是她早已堅定了一個信心，便干脆地說道：“舅舅，我要辭職?！?p> 舅舅猛然睜大了眼睛，目光兇兇地說道：“什么，你要辭職？你別忘了，這所有的假帳都是你一個人造的，你即是辭了職你也脫不了干系?！?p> “可我繼續(xù)干下去我更脫不了干系！”汪涵予大聲地說，“舅舅，你醒醒吧，你讓表哥收手吧，這樣下去是很危險的！”
舅舅大為惱火，抬手便打了汪涵予一巴掌，說道：“好，你交出公章交出鑰匙你走！”
汪涵予捂住臉木然了。舅舅恰在氣頭上，用力大了些，汪涵予感到了一陣眩暈。好一會兒，她定了定神，從衣兜里掏出鑰匙遞給舅舅，說：“舅舅，這是我辦公室里的鑰匙，所有的帳目、公章都在抽屜里……”
說完，汪涵予便開車走了。
舅舅呆呆地站在原地，那串鑰匙從他手中滑落。
汪涵予交了鑰匙全身陡然放松，心情也舒暢了不少。這幾年來她一直在把表哥受賄的大量資金通過加工廠消化吸收，她也感到了自己罪孽深重，早一天脫離這個廠子她就早一天減輕一些心理負(fù)擔(dān)，雖然剛才挨了舅舅的打，但她心里還是甜滋滋的。
回到家中，見楊國正悠閑地看著電視，她便走過去彎下腰去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然后轉(zhuǎn)身離開，楊國看到她微笑著走到東墻根處的櫥柜旁，打開門扇，從里面拿出瓶加拿大香檳酒，又取出兩個高腳玻璃杯，緩緩地倒上多半杯。鮮紅的酒液閃動出晶瑩的光澤。
汪涵予各端一杯酒過來，微笑著遞給楊國一杯，說：“楊國，為我辭去加工廠廠長一職干一杯?！?p> 楊國驚異地看著她，鮮紅的酒液似乎映紅了她的臉面：“你真辭職了？”
“當(dāng)然了?！蓖艉枧d奮地說。
“那應(yīng)當(dāng)祝賀！”楊國站起身，高腳杯沿輕輕地相互踫了一下。
“這酒很醇香。”楊國贊道。
“那是，”汪涵予微笑了一下，“這是加拿大進(jìn)口的，一千多一瓶呢。”
“這么貴？”
“好酒有幾個是買的？”汪涵予走過去把那瓶香檳酒拿了過來又給楊國滿上，“這是我表哥送給我的，來，再喝?！?p> “這么貴，還是留著慢慢喝吧。”楊國說。
“哈哈……”汪涵予笑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留著它干什么，為了慶祝我辭去廠長這一職，為了慶祝我新生活的開始，咱們今天就把它喝干，一醉方休?！?p> 楊國不明白她辭去了廠長因何這般高興，仿佛這廠長的職位是個沉重的負(fù)擔(dān)一樣。他不想究其原因，只要能看到汪涵予高興，其他的并不重要。
兩杯紅酒喝下去，汪涵予有些微醉，她手扶額頭，驀地耳邊響起舅舅的斥責(zé)聲，被舅舅打的那臉部又隱隱作痛起來。她暈眩了一下。
楊國動作敏捷地將她扶住。
一陣手機(jī)的鈴聲響起，楊國取出，是豆芽菜從哈爾濱打來的。
豆芽菜的話音頗顯急切而又驚慌：“楊國，怎么搞的，這車的柿餅箱里怎么還有磚頭？小販都找上門來了，還打了祥文……”
聽到此話，楊國和汪涵予幾乎同時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