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岳母的憂慮

　　杜紅梅原以為出去吃頓飯也就是化百八十塊錢，哪料競是三千，三千元這可是她足夠一年的生活費了。這小兩口這是請吃飯??？這是在吃錢?。?p>　　她慪氣地坐到沙發(fā)里，托著個腮將頭扭向一邊。

　　楊萍萍見母親生這么大的氣，站在一邊一時也不知該說什么好。除了害怕挨母親的臭罵之外，心里再沒有別的想法。本來還以為讓母親吃頓海鮮會很開心。

　　她此刻也意識到她和丈夫做了件糊涂事一一母親從來可都是很節(jié)儉的。

　　客廳內(nèi)的安靜有著不同尋常的味道。

　　楊萍萍倒了杯熱水小心翼翼地放到母親面前的茶幾發(fā)上，聲音極其的孱弱：“媽，您您不要生氣了啊，您喝杯水。”

　　“我不喝?！倍偶t梅扭著身子往回撤了撤，隨即她又轉(zhuǎn)過來面對著楊萍萍，逼得楊萍萍的目光四下里躲閃。

　　“你們倆這是在唱哪門子戲啊，請我吃頓飯這么破血啊，三千塊啊，這三千塊都夠我吃上一年的了，就這么一頓給敲上了……你說我來這一趟干啥呢，我還不如不來呢……”她感覺到這也有自己的原因，便站起身來，聲音更大了些：“我走，我是不在這里了，你馬上送我回去，馬上！”

　　楊萍萍哭喪個臉，聲音近乎哀求：“媽，您不要這樣，我知道錯了，您消消氣，消消氣啊?！?p>　　“我消氣？我再消氣這錢也沒了，不行，我必須走……你不送我是不？……”杜紅梅手哆嗦著從衣兜里掏手機(jī)，就要拔電話，“我給你二哥打，讓他來接我。”

　　楊萍萍忙過去抓住母親的手，眼淚都掉了下來，帶著個哭腔：“媽，您別這樣了好不好，我改，我改還不行嗎？”

　　杜紅梅滯住了。她把手機(jī)又撤回來，目光深沉地望著女兒，緩緩地說：“萍萍啊，這花錢不能這么大手大腳啊，即是你們掙錢容易點，你們不也得攢兩個吧，啊？你看看現(xiàn)在養(yǎng)個孩子花錢得多厲害，你們現(xiàn)在還沒有孩子，等將來有了孩子，那將來的孩子花錢更大，你們得往遠(yuǎn)處考慮，你知道么？”

　　“嗯嗯?！?p>　　“哎呀，萍萍啊，媽的心里一直有個疑問，媽有好幾回想問問你沒張開嘴……”

　　楊萍萍對上母親的目光，感覺到那深沉的目光里隱隱散發(fā)著一種憂慮，她不明白母親的意思，便問：“媽，有什么話您說就是?！?p>　　她發(fā)現(xiàn)母親的目光忽然亮了一下。

　　“我問你，光你們這套樓就化了百十萬，你還說在別處還有一套，那光這樓錢你們倆的工資能買的起么？”

　　楊萍萍仿佛被人推了一下，表情有片刻的驚異。她不敢再去看母親的目光，躲躲閃閃地轉(zhuǎn)向了一邊，張了張嘴，隨即又轉(zhuǎn)過臉來婉而一笑：“媽，我們是貸的款，劉偉可從來都是清政廉潔，兩袖清風(fēng)，別人給他送東西他從來都沒要一回，您放心吧。”

　　但她的話音里還是讓杜紅梅感到了不安：“做官呢就得做個好官，千萬不要有貪心，當(dāng)娘的就怕你們出什么事，窮富不說，千萬不要留下臭名。”

　　“嗯，我知道，媽，您快坐沙發(fā)上歇一歇?！?p>　　“唉，”杜紅梅還是輕輕嘆了口氣。

　　“萍萍啊，你現(xiàn)在有了么？”杜紅梅坐在沙發(fā)里瞅著女兒，女兒的臉色有了些明顯的變化，但隨即她又一笑，把小腹往前挺了一下，用手扶摸著：“媽，有了，您摸摸，這都比以前大了?！?p>　　杜紅梅從嘴角抿出一個笑：“這我可不會，你頭半年老說有了有了，媽還盼著早點來給你催月子呢，結(jié)果還是啥也沒有。唉，你們倆得抓緊一點，別光顧著工作而耽擱了要孩子。”

　　“我知道媽。”楊萍萍又環(huán)上母親的脖頸，恢復(fù)了以往的嬌柔。

　　楊萍萍擔(dān)心劉偉下午下班的時候又買一些昂貴的食物再惹母親不歡心，便走到臥室里把門關(guān)好給劉偉打了個電話，想起劉偉今中午訂的菜那么貴，心中也不覺來氣：“喂，劉偉，你知道你今中午訂的菜咱媽生了多大的氣嗎？”

　　“這我也看出來了，可那些菜也沒化那么多錢呢，酒店的老板和我相熟，平時巴結(jié)我還來不及呢，他能敢收我那么多錢？”

　　“行啊老公，那他收了你多少錢？”

　　”連本錢都不夠，才五百?！?p>　　“哦，你也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真化了三千呢?！?p>　　“你老公有那么笨嗎，啊？”

　　“那是，哎，今晚上買菜自己在家做啊，別買那些昂貴的東西，咱媽不讓?！?p>　　“遵命老婆大人?！?p>　　“好了，掛了吧。”

　　楊萍萍掛了電話，轉(zhuǎn)身出來又偎在母親的身邊，環(huán)上她的腰小孩子一般親蜜地將臉貼上，輕柔地說：“媽，這回來您要多住上兩天，讓閨女好好伺候伺候您，我現(xiàn)在還記得小時候您抱我的情景，還有，您把好東西偷偷留給我吃而不給哥哥的事……”

　　杜紅梅扶摸著她的頭發(fā)，目光平靜地望著墻面，記憶似乎又回到了過去。

　　“那時啊，你四個哥哥都大了，就屬你小，又乖又漂亮，不象你四個哥哥一個比一個要調(diào)皮……”

　　“媽，你說人不長大該多好啊，天天可以偎在媽的身邊。”

　　“傻孩子，人都會老的，哪有在家陪父母一輩子的？”

　　太陽依舊無聲地西沉，時鐘指向七點。門口響動，劉偉大包小包地提了好多東西家來。他生來就是一幅憨態(tài)可掬的笑臉，特別是在岳母面前。

　　杜紅梅雖然對他有氣，但見他笑臉盈盈的也不便再說他什么。

　　劉偉到臥室里換了件衣服又圍上了圍裙，挽了挽袖子便一頭扎進(jìn)廚房里，就聽到廚房里叮當(dāng)一陣響動，才炒了兩個菜出來他已滿臉是汗。楊萍萍也沒閑著，又是摘菜又是洗菜，小兩口忙忙活活的身影讓杜紅梅的心里又瀼滿了暖意。

　　四個菜擺到了桌面上，吐著熱氣和香氣，劉偉還想再炒兩個，杜紅梅便說：”好了，別炒去了，就這些也吃不了，省得又剩下?！?p>　　劉偉坐下來，他臉上的笑基本上就沒有消失過。

　　他起身給岳母倒?jié)M一高腳懷紅葡萄酒，明亮的燈光下，

　　高腳杯象一顆閃出光芒的紅寶石。

　　杜紅梅顯然對這顆紅寶石不感興趣，她擺了擺手：“今晚不喝葡萄酒了，換杯辣酒?！?p>　　劉偉與楊萍萍感覺十分詫異，不覺對望了一下：岳母可是從來不喝白酒的？

　　杜紅梅臉色平靜地說：“你不是有陳年茅臺酒嗎？”

　　“哦………”劉偉恍然，敢情岳母也想嘗嘗這中國的好酒啊，這老太太也是想開了，能享用的就得享用啊。

　　劉偉起身去一邊廚子里拿出一瓶茅臺酒來，打開瓶蓋，還不等倒酒，屋內(nèi)便散發(fā)出一股濃濃的沉酒香味。

　　劉偉給岳母倒上了半杯，杜紅梅端起來端祥了片刻，這酒色淡黃，酒體粘膩，濃香撲鼻，不愧是國之珍品，她將杯沿貼上嘴唇手輕輕一抬，點了點頭：“不錯不錯，我聽人們常說，喝好酒的人，都不是自個兒化錢買的，想想也是，這么貴的酒誰舍得買來喝，你說是吧劉偉?！?p>　　劉偉點了點頭，臉上有些不自在。

　　杜紅梅繼續(xù)說：“做人呢得講究個度，超過了這個度，這個人便有問題了。象農(nóng)民吧，他主要就是要把地種好，當(dāng)工人的就得把本職工作做好。當(dāng)官的呢，就要得恪守不貪不賄的作風(fēng)………”

　　劉偉聽話音好象是沖自己來的，不覺臉面發(fā)燒。

　　杜紅梅接著說：”早先清朝時的和申，貪污了那么多的錢，最后不也啷當(dāng)入獄，那錢還不是都入了國庫？”

　　空氣似乎十分悶熱，汗水已從劉偉的額頭上滑下。這明明是在說我嘛。

　　“遠(yuǎn)的咱不說了，就現(xiàn)在，咱中國抓了多少貪污犯，坐牢的坐牢，槍斃的槍斃……唉，這人呢，不能太貪心了，貪心不足蛇吞象，最終都要被撐死?！?p>　　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了流了下來，劉偉掏出手巾掠試。他解開兩個上衣扣，走到窗臺前拉開了扇窗戶，他分明地感到有一雙目光正在背后窺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