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的風吹起了灑灑的雨,本是垂直落下的細雨絲像柳條那般被氣流吹斜了。左邊的面館和右邊的網吧仍然像往常一樣敞開著門卻沒人進出,腳下本就不平的柏油路因為小雨積蓄下來了不少水,倒也清澈。
這條再熟悉不過的小路距離租的房子門口也就只有幾十步遠了。十三年走下來也算是了如指掌了,劉奇閉上眼都不會走偏這條路的中心線。
海州市三環(huán)邊上,劉奇在這里住了十三年了。市中心越來越繁華,這卻不曾變過,誰讓這里是一個被忽略的角落呢。這邊的樓都只有三四層高,房東大都會將這些房子租給在海州上班的工薪階層。
他們不是本地人,自然要租房,卻又租不起房價高的,租在這里是性價比最高的地方了。但是房價的上漲速度卻不是蓋的,一不小心就會來個漲停似的爆發(fā),房東當然會微笑著跟大家說明情況。掰著手指算來三四年劉奇租的一室一廳外加廚房的小居由120塊漲到600多了,真是力不從心啊。
三十一歲的他現在一個人住著。并不是沒有結婚,更確切地說,是并不是沒有結過婚,但是離了。其實他自己也不清楚三年前為什么離婚,就像他也不清楚在那四年之前自己為什么結婚一樣。但是妻子堅持離婚的話,劉奇并不是一個會死乞白賴找借口的人,也更不會跪下來求妻子憐憫的人。
打心底說,劉奇反而有些慶幸自己離了婚,因為他也算過,假如自己沒有離婚的話也差不多該有孩子了吧,那就要租一個更大的房子了,但就照少了說房租也要1200吧,憑自己一個月兩千多的工資怎么可能養(yǎng)起這個家。之前還可以下班之后在海州用摩的載人賺些錢,但是自從海州禁摩了之后就不得不把自己最好的交通工具寶貝摩托車給賣掉了。
劉奇也會經常感慨:生活啊生活,這就是生活。同樣的感慨也發(fā)生在千千萬萬人身上,但也相同的是,這些抱怨改變不了什么。
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著什么,劉奇就走到了樓下。刷了一下進大門需要的那張卡,推門,進去了。若是其他人,往往這個時候就大踏步的走掉,并且大門會由于門后窗戶吹過來的風來一聲超大音量的“咣當”,而離開的那人也會回頭大罵一句:“這破門,那么大聲!”。其實一般情況下那些人都不是在罵門太破,而是罵給房東聽的。不知道是因為這門越來越破的緣故還是因為前一段又漲了房租的緣故。
可是現在劉奇站在這里,他按照習慣,轉過身,輕輕地把門合上,發(fā)出“啪”的一聲輕響,那是電子鎖又鎖上了的聲音。
房東的妻子李嫂又透過他們陽臺的窗戶對劉奇說了聲“小劉,吃晚飯沒,我們這正吃著,來吃點么?”。房東李哥也在里邊喊道:“劉奇,來喝點酒么,你嫂子調了幾個涼菜,喝點涼啤酒涼快啊?!?p> 劉奇也透過窗戶向他們看了去,李嫂穿了個短袖女士T恤衫,袖子上邊是哆啦A夢的圖樣,估計又是穿了女兒扔掉的衣服吧,圍了一個做飯時的白色圍裙。平素里也不愛化妝,四十歲出頭的年紀卻大概有了五十歲的樣貌。李哥坐在客廳里的小板凳上,靠著桌子,一手拿著筷子夾著菜,一手端了一杯啤酒,光著膀子露出了肚子上好幾圈肥肉。
不知道是不是劉奇從來都小心關門而且又有禮貌的緣故,房東夫妻二人對他一直很和善?!安挥昧?,你們吃,我這兩天感冒,不能喝涼啤酒了,早點上去休息了啊?!眲⑵嫖⑿χ鴮λ麄冋f,接著就沿著樓梯一步兩階地上去二樓了。
從兜里拿出鑰匙打開房門,關上,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今天什么事情也沒干啊,怎么感覺有點累?真是有點摸不著頭腦。坐在沙發(fā)上發(fā)會兒呆,想到了自己走在人行道上的時候被突出的地板磚絆了一下,差點沒摔倒,那么大人了卻還是不時地在眾人面前出丑。又想到了今天看到了同事老吳的孩子,十四歲的男孩,叫吳云祥,真是可愛。想著想著就這樣劉奇兀自地發(fā)起呆來…
不知怎么的,漸漸地竟有些許困倦,劉奇就這樣在發(fā)呆中似乎是睡著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揉揉有些酸沉的眼瞼,就這樣半睜著眼坐了起來,迷迷糊糊地發(fā)呆。這是劉奇的習慣,每次睡醒之后都會半睜著眼發(fā)呆,劉奇美其名曰“醒困”。
劉奇喜歡白色,他自己也說不出為什么,好像是感覺白色有干凈,純潔的意思,所以他家的墻壁上連一張壁畫都不貼,都是白色的墻壁。但是劉奇現在半睜著眼,發(fā)現面前的墻壁怎么變成藍色的了。劉奇轉過頭向窗外看去,卻沒發(fā)現原本以為會有的某棟建筑上閃爍著的藍色的霓虹燈??赡苁莿倓偹芽村e了吧,他這樣想著,難道還有誰把我的墻壁刷成了藍色不成?劉奇腦海里閃過幾個奇怪而又可笑的念頭。
隨即又使勁地揉揉眼,伸一個懶腰,睜開眼看了看,嗯,墻壁當然還是白色的嘍。劉奇懶懶地站起來,走到冰箱旁邊,拉開冰箱門,發(fā)現里邊的東西不多了。拿了一瓶營養(yǎng)快線回到沙發(fā)上,拿遙控器打開電視,播放的是一個電視劇,劉奇沒看過這個電視劇,但發(fā)現好像是宮斗劇,里邊還有幾個他認識的明星在里邊扮演不同的角色。
邊看著邊拿起營養(yǎng)快線擰瓶蓋,好像這個瓶蓋有點難擰開,劉奇加大了手里的力量,接著手里發(fā)出了“啪”的一聲。劉奇聽到這個聲音打了一個激靈,不知為什么這個聲音好像完全讓他從剛剛睡醒的惺忪狀態(tài)中睜大了眼睛。幾乎在同時,他心里突兀地想起了剛剛墻壁上的藍色,心里有了異樣的感覺。他越想越覺得自己好像不是第一次看到藍色了,怎么那種藍色感覺那么熟悉,好像自己最近經??匆姷母杏X。難道自己的眼睛出問題了?可是沒聽說過哪種眼疾會讓眼睛看什么都看到藍色啊。
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手中的飲料,正好看到電視劇演到兩個人搏斗的部分,劉奇的注意力就這樣被吸引過去了。
看完電視劇,再看看墻上的掛鐘,已經十點半了,劉奇關上電視,趨步走到臥室,躺在床上睡了。
不知睡了多久,劉奇醒了過來,感覺小腹有點脹,便扶著床起身去洗手間。透過洗手間的窗戶向外瞄了一眼,天還很黑,外面的汽笛聲和人們的話語聲早就安靜了下來,估計是深夜亦或凌晨了吧。沖完馬桶,劉奇滿意地到洗手池前洗洗手。不知怎么,起來上個廁所便沒有了睡意。劉奇搖了搖頭,心里感嘆最近睡眠質量真的不怎么好。
劉奇洗著手,低頭發(fā)現洗手的水泛著淡淡的藍色!頓時,一股寒意掠過劉奇的心頭。原本惺忪的睡眼也在那一剎那睜大了。這時候,他發(fā)現,原本潔白的地板磚上也泛著淡淡的藍色,他心里的察覺到的寒意也驟然轉變?yōu)轶@駭。“看錯了么,不!現在我很清醒!”他這樣想著,心中的駭然卻變得更加劇烈起來。
他緩緩地抬起頭,看向鏡子里的自己,不知是試圖面對自己而尋求慰藉,還是純粹的本能抬頭,他看到了鏡子里自己的臉,也是遍布著驚駭的表情。緊接著,他的心狠狠地跳動了一下,以至于他感覺自己全身的血管都突然擴張了一下似的。
因為此刻,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鏡子里,自己身后那泛著藍色光芒的詭異光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