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去時不忘初心路,歸來不負(fù)糟糠妻
——粱鄉(xiāng)鎮(zhèn)上。
一條橫幅行走在大街上,蘇盛為了給自己的二妹及二妹夫出口氣,聽從蘇林的話從小商鋪里購置了一個小銅鑼,就這,便花去了近半兩銀子。
蘇酒兒:“瞧一瞧,看一看嘍,有黑心商家不要臉嘍,欺負(fù)老實人就為了五兩銀子~~快來瞧一瞧,看一看嘍~~”
蘇酒兒嗓門大,拿著銅鑼一敲,瞬間激起無數(shù)人吃瓜。
蘇酒兒別的地方不待,就待在那黑心商家家門口敲鑼叫喊。
蘇榆兒內(nèi)心有些小激動卻也有些害怕,躲在角落里握著丈夫的手有些緊張:“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嘴上這么說,可蘇榆兒心里卻隱隱有些興奮,不得不承認(rèn)一句:酒兒干的漂亮。
駱羽安撫了一下妻子的手:“沒事,有我在。相信他們?!?p> 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他們不識字,紛紛上前詢問:“小丫頭,你這條子上面寫的什么?”
蘇酒兒高聲將橫幅上面的東西念了出來。
“小丫頭,這是真的?”
“叔伯嬸嬸們,我絕不說謊!就是這家的收購者,無故壓價了咱們家五兩銀子!”
一間五畝的房屋連帶著屋內(nèi)的田地和屋內(nèi)的東西最后只賣得十八兩,聽的眾人一陣唏噓。
駱羽的鄰居還很好奇自己旁邊的書生住戶怎么突然間就不見了,沒成想是將房子給賣了。
買賣講究的本就是你情我愿,只不過鄰居沒想到的是房子竟然被商家壓了價。
鄰居露了個照面:“這我倒是可以做證。這小丫頭的姑姑嫁到粱鄉(xiāng)來的。前些天確實將房子給賣出去了?!?p> 圍觀人群指指點(diǎn)點(diǎn),很快,房門打開了,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探出半個腦袋,隨即憤怒扔了塊石頭出來。
“滾遠(yuǎn)點(diǎn)!”
他爹讓他出來把這群人給打發(fā)了。
畢竟他是小孩子,百姓不會對小孩子動手的。
蘇酒兒一個側(cè)身,避開了石頭。
“呦,這是誰家的孩子呀,舍得出來了?你家大人呢?不在家?不會吧?前些時日還從咱們家白拿了那么多不給銀子的東西呢,這是去哪瀟灑快活去了?”
蘇酒兒天不怕地不怕,又長了一張毒嘴,一時間將小家伙給整懵了。
這姐姐怎生如此惡毒?!
他爹只說百姓不會對他動手,卻沒告訴他怎么回人話???
小孩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蘇酒兒再度開喊:“鄉(xiāng)親們,瞧一瞧,看一看嘍,無良商者,無故壓價,臨時改口,只為五兩,童叟無欺,無心即失,無誠無信,無不識也??靵砜磭D,以后做生意可千萬不要和這種人打交道啊,就是這家的小孩子出來,大人也只會在屋子里當(dāng)縮頭王八!”
很快,人群紛紛議論指點(diǎn)。小孩子天性對世人的善惡敏感,這會子終于察覺到了百姓對他的不善。
“原以為這張家是個好的,沒想到也會干這種事。”
“就是。人家小夫妻倆又沒做什么壞事,怎生就識人不清,碰見了這么個黑心戶?”
“也怪那小丫頭的姑姑單純,不識人心?!?p> “單純點(diǎn)也好,只要不是個蠢的,這銀子想來還是能要回來的?!?p> 只把事情鬧大,卻不報官,只要是在意面子的人,都會選擇息事寧人。他們雖然入了局成了這小丫頭的幫手,不過有瓜吃,也算是圖個樂子。
“我看這孩子八成也不是個好的,崽,以后離張家這小子遠(yuǎn)點(diǎn),聽到?jīng)]?”
“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能指望一個黑心戶養(yǎng)出什么好娃子?”
感受到了一群人的指指點(diǎn)點(diǎn),小男孩終于忍不住了,“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偏偏蘇酒兒不放過他:“哦豁,有膽做沒膽承認(rèn)吶?你多大啦?還哭鼻子?我家一歲大的弟弟妹妹都不會哭。你這真是連三歲小孩都不如。你家大人呢?還不出來啊?不會真不在家吧?要真是這樣,那今天就算了,我明天再來一趟。”
“哇——”
回應(yīng)她的是小男孩更大的哭聲。
還來?
能不能不要來了?
這個人好討厭!他不喜歡!
爹,你快點(diǎn)出來,我不喜歡這個姐姐!快點(diǎn)把她趕走!
人群中不知是誰喊道:“在家呢,半個時辰前我還看見了?!?p> “哇——爹——”
小男孩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看的一群百姓惡寒不已。
看那小丫頭也不過八九歲大的樣子,同樣都是一般大的年紀(jì),怎么這小丫頭就有勇氣給姑姑出頭,這張小子就會坐這里哭鼻子?
但不得不說,那小丫頭的嘴倒是挺毒的。
很快,張連大從屋子里走了出來。
“出來了,出來了!”
“這張連大終于出來了啊?!?p> 蘇粱耳朵尖,聽見名字,瞬間腦子偏了:“臉大?”
蘇酒兒先是愣了愣,隨即眼睛亮了:“臉大?”
蕪湖,這名字起的真是……
漂亮啊。
蘇酒兒這會兒再度開啟了毒舌模式:“張大叔,你這終于出來了?這臉瞧著也不大啊?他們?yōu)槭裁唇心隳槾蟀???p> 看著蘇酒兒滿臉無辜但眼里的興奮勁,張連大一時間惱羞成怒:“滾!”
他是真沒想到,看著好欺負(fù)的老實夫妻二人,竟然會有這么個毒舌的侄女!竟然還把事情鬧到了他家門口!
蘇酒兒:“滾什么滾?你無故壓價了咱們家五兩銀子,這銀子沒要回來,咱們是不會走滴?!?p> 就賴著了,怎么找?
張連大一時間憤恨:“再不滾信不信我報官?!”
蘇盛站出來冷眼道:“你盡管去報。我家妹妹與你簽訂的房契紙張還在呢,我倒是想讓官家的人評評理,看看我家妹夫的那間屋子及屋內(nèi)的東西到底價值多少?!”
若不是急于離開,蘇榆兒與駱羽也不會低價把房子給賣了。就這,這姓張的竟然還要臨時改口壓價,當(dāng)真是應(yīng)了他的名字——不要臉。
都是鎮(zhèn)上的百姓,若無權(quán)無勢,官府遇見這種紛爭了也會秉公辦事。他不怕報官。就怕這姓張的人背后有人。
不過,好在蘇盛的顧慮沒有成真。
張連大背后無人,就是一個普通的百姓。
周圍議論聲再度四起,張連大知曉這回算是踢到鐵板上了。
這布條上的字跡被那討厭的鬼丫頭一宣傳,想來整條街都知曉他前些日子做了什么了。他是愛貪圖小便宜不錯,但這丫頭不好惹,他得罪不起。
氣憤的張連大直接掏出五兩銀子扔在了蘇酒兒腳下:“帶著銀子滾遠(yuǎn)點(diǎn)!看見你這丫頭就晦氣,就當(dāng)我賞你們的了!”
“嘿!我這暴脾氣!”
蘇酒兒一聽這話不樂意了,本想動手卻被蘇粱攔了下來。
“哥?”
卻見自家爹蘇盛轉(zhuǎn)身對著百姓們道:“鄉(xiāng)親們,這銀子本就是事先談好的,但這臉大的人既想拿銀子來羞辱我妹妹,我們不應(yīng)。還請鄉(xiāng)親們一人一口吐沫吐于這張家門前,回頭我將這銀子換成銅錢,分于大家,如有多的銅板,誰能將這布條貼于張家門口并宣讀三日,剩下的銅板歸于此人。就當(dāng)是鄉(xiāng)親們幫忙的報酬了。我代妹妹妹夫感激不盡?!?p> 聞言,眾人眼睛亮了。
吐口水,拿銅板?!
有這等好事?!
五兩銀子??!
換成銅板那得多少錢?
他們這群百姓也不過百人,真要是分了銀子,豈不是賺翻了?!
張連大沒想到蘇盛竟然會來這么一出,一時間傻眼了。等反應(yīng)過來之際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有小孩子看熱鬧不嫌事大,已經(jīng)開始吐了。
“呸——”
“嘔——”
“別——別——別——”
然而,張連大卻阻止不了一群吃瓜群眾。
利益驅(qū)使之下,能鬧的還是要鬧。
蘇粱撿起銀子,果真跑到鎮(zhèn)上鋪?zhàn)訐Q銅板去了。
羞辱他二姑姑的錢,他們才不要呢!
就是白白便宜了鄉(xiāng)親們五兩銀子。不過能出一口惡氣,也是好的。
有小孩子已經(jīng)開始宣讀了,聽著孩子們的吵鬧聲,張連大只覺得頭大。
“給!我給還不行嗎?!賠給你們銀子,你們離遠(yuǎn)點(diǎn)!不要來我家這里鬧!”
張連大只恨自己運(yùn)氣不佳,怎么就碰見了這群人。要是這鬼丫頭天天來他家里鬧,他怎么在鎮(zhèn)上生存?一時間貪圖小便宜竟讓自己和兒子成為了整個粱鄉(xiāng)的笑柄,偏偏他還報官不得,當(dāng)真是倒霉透頂!
蘇盛:“光賠銀子還不夠,你與我妹妹妹夫二人重新簽訂文契,按照之前談好的價格二十三兩銀子補(bǔ)五兩,我們就不鬧了?!?p> 蘇盛沒想著要精神損失費(fèi),畢竟事情是他們先鬧大的。但是文書必須要有,防止姓張的倒打一耙,誣陷他們。
很快,張連大憤然重新簽下文書,補(bǔ)了五兩銀子后帶著兒子躲在屋中大門緊閉。
蘇粱沒過一會兒便回來了,真的說到做到,在場的眾人,平分了銅板,不過百姓們沒多拿,最終百多人的陣仗拿走了三兩多的銀子。
“爹,還剩下這些錢怎么辦?”
有錢都不要,這群人還怪好的。
蘇盛看著銅板皺了下眉,想了想:“就當(dāng)是那姓張的補(bǔ)償好了。”
其實這被扔在地下的銀子不能要,但沒人會和錢過不去,便宜別人不如便宜自己,蘇盛只能找個由頭安慰自己。
蘇榆兒沒想到泉寶的法子效果會這么好,不僅將那五兩銀子給要了回來,還平白多了這么多銅板??偹闶前亚靶┨焓艿降奈o平了下來。
既然事情已經(jīng)解決,蘇盛不再鬧事,帶著幾人歸家。
回到家中,看著多出來的錢財,蘇枝想了想,最終做下一個決定。
“確定要去仁縣?”
“確定?!?p> 駱羽肯定道。
他本就是這兩年要趕考的學(xué)子,無論如何都要北上,如今夫妻二人多了一條出路,能過上好日子為什么不爭???
機(jī)會是留給有準(zhǔn)備的人的。
再者,他與榆兒的家都賣了,不可能住在老丈人家中,有些路,要他們夫妻二人自己去走。
蘇枝點(diǎn)了點(diǎn)頭,有些欣慰:“你是個明事理的?!?p> 把女兒嫁給他,也算是自己沒看錯人。
“就是榆兒不能在爹娘面前盡孝了?!?p> 仁縣離七里鄉(xiāng)太遠(yuǎn)太遠(yuǎn),親人遠(yuǎn)在外,多多少少都有些思念。
蘇枝嘆了口氣:“無妨。你待她好,我們也就知足了?!?p> 駱羽聽聞,直接跪了下去:“爹,我在粱鄉(xiāng)無親無故,只榆兒有如此好的爹娘,便是逢年過節(jié),若有機(jī)會,一定會帶著榆兒回來看你們。我也不奢求自己能高中,便是有榆兒陪在身邊,此生足矣。若當(dāng)真高中,也向您二老保證——去時不忘初心路,歸來不負(fù)糟糠妻。景國信神明,我駱羽亦然。此番立誓,天地為證,還請二老放心!”
他會待蘇榆兒一如既往的好,無論富貴貧賤,無論身體如何,無論子嗣如何,無論將來如何,只求現(xiàn)下老丈人放心將蘇榆兒交給他,若這一路北上以及往后求學(xué)的時日當(dāng)真是吃苦,那他就多努力一些,為蘇榆兒爭取到一個更好的家。
一個屬于他們自己的家。有最愛的妻子,以及——他們的孩子。
無人注意到,在駱羽說完誓言后,他的身上莫名泛起了一道眾人看不見的光暈。
蘇枝有一瞬間的錯愕,他是真沒想到,自家的這個柔弱女婿,竟然會向神明起誓。
這……
所以——他的女兒,這是賺了?
有女婿如此,他還有什么好說的?
便是偷聽的蘇榮也被駱羽的立誓給震懾住了。
反應(yīng)過來后,蘇榮笑了。
妹妹跟著他,就算是吃苦,那也是甜的。
蘇枝欣慰道:“你跟我來?!?p> 駱羽有些茫然。
去哪?
便見蘇枝帶著他去了房間,從小箱子里取出一些錢財來,又取了個小盒子,將錢放了進(jìn)去,將小盒子遞至駱羽面前。
“爹,不可!我們有……”
“拿著?!?p> 蘇枝說一不二將盒子塞進(jìn)了駱羽懷中。
“那是你賣了駱家的房子得來的。這里面的銀子不多,算上你們的房錢,整整三十兩。咱們家出的銀子不多,你待榆兒好,咱們無以為報,這求學(xué)的錢,不能你一人出。我們算你娘家人,你若不要,也得留給榆兒,路上莫要委屈了自己的肚子?!?p> 這年頭,普通人求學(xué)本就困難,再加上漂泊異鄉(xiāng),沒有立身之本,很難存活下去??紤]到這一點(diǎn),蘇枝怎么著也不會委屈蘇榆兒的肚子,能拿出來的銀子一定會接濟(jì)一番。
駱羽有些窘迫,抱著盒子有些不知所措,他沒想著要老丈人家的錢的,他和榆兒可以自己掙。但爹說的對,不能餓著榆兒的肚子。要是餓壞了,他會心疼。
索性駱羽收下了盒子,將那房錢一并放了進(jìn)去,上了鎖:“爹放心,回頭我就把盒子交給榆兒?!?p> 三十兩,再加上夫妻二人有手能賺錢養(yǎng)活自己,想來走到仁縣不成問題。
“嗯。”
這下,蘇枝是徹底放心了。
另外一間屋子,蘇榆兒抱著范知音失聲痛哭。
到底是個念家的孩子,仁縣那么遠(yuǎn),要好久都不能回家了。
范知音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蘇榆兒的后背:“長大了,有些路,還是要自己走的。”
“知道,就是舍不得爹娘?!?p> 蘇榆兒有些悶悶的。
蘇木兒遞過水:“姑姑不哭?!?p> 蘇林:“等泉寶大些,我們?nèi)つ??!?p> 蘇榆兒抬頭望向蘇林,眼神似是在問:認(rèn)真的?
蘇林點(diǎn)了下頭:“認(rèn)真的。我們不會困于七里鄉(xiāng)。”
終有一日,他們七里鄉(xiāng)的人會闖出去。
蘇林這話倒是很管用,蘇榆兒破涕為笑,接過了蘇木兒的水:“那姑姑等著你們?!?p> 等他們再來時,她和丈夫一定會有一個新家的。
“不會讓姑姑等太久。”
依泉寶的福氣,估計兩三年他們七里鄉(xiāng)的人就可以陸續(xù)出山了。
竹融哥已經(jīng)去了信縣,這是好的開始。
“嗯?!?p> 一眾人神色堅定,都在為自己的未來而奮斗。
第二日一早,駱羽帶著蘇榆兒背著簡單的行囊悄然離開沒能驚動任何人,卻不知蘇家眾人再是不舍在屋內(nèi)小聲啜泣,也選擇了放手去成全二人的北上求學(xué)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