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萋花用力抵上了門栓,伸手將窗戶關(guān)上后,這才轉(zhuǎn)過身,她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高大身影,剛剛在金潭橋上,她沒有看錯,那桌綠紗的身影的確是秦簡。
她與面具下那深邃的眼眸對視一下,冷冷說道,“用你多管!”
說完這句,她用力推開秦簡,坐到書案上開始看書。
忽而面頰感覺一絲瘙癢,猛然抬頭,卻見一雙油冷泛著光的眼,眼睛上蓋著銀色的面具,沒讓眼睛多幾分幽深,反倒顯得恐怖至極。
周萋畫讓下書本,怒吼道,“你這樣會嚇?biāo)廊说?!?p> “是嗎?”秦簡一躍跳到書案上,盤腿跽坐下來,一甩肥大寬袍,袍服下擺,飄逸垂在書案上,“聽說,你要嫁人了!恭喜,恭喜??!”
秦簡抱拳,一臉詭笑,若把笑容翻譯成文字,這句話一定:你這個母老虎還有人要,簡直慘無人道!
周萋畫著實(shí)被氣著,她嘴唇抖抖,卻發(fā)不出聲音,氣憤從矮凳上站起,狠狠地瞪了秦簡一眼,就朝門口走去。
“想走,還沒說完呢!”嬉笑地聲音再次傳來,這聲音一并傳入周萋畫耳朵的同時,她的腦袋被什么給罩住了。
周萋畫感覺自己額上的青筋都要跳起來了,手忙腳亂地將腦袋上遮住自己眼睛的東西扯了下來——是件白袍,確切地說,是秦簡被血染過,被周萋畫拿毛筆畫過的白袍。
屋內(nèi)瞬間靜默了,周萋畫立于門口盯著跽坐書案上的秦簡的后背,他一動不動地如同一尊雕像。
“你想做什么!”周萋畫終于忍不住,打破了這份寧靜。
聽到周萋畫的聲音,秦簡的肩膀開始劇烈抖動起來,上下顫抖著如同翻山倒海般劇烈,同時還伴隨著肆無忌憚地大笑聲。
周萋畫眉頭緊蹙,頓時明白自己又上了秦簡的當(dāng)。
“說話!”周萋畫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被秦簡激怒了,她將手里的白袍用力朝著秦簡的腦袋扔去,秦簡下盤不動,微微移動上身,躲開了白袍。
就見那白袍如被施了什么魔法似的,展開落在了矮凳上,胸口處那被周萋畫畫成梅花的血跡,完美地現(xiàn)在矮凳凳面上。
“看你斷案推理冷靜從容,緣何一見到某就如此煩躁呢!”秦簡眉毛微挑,嘴角朝一側(cè)輕瞥,就看周萋畫臉色又凝重幾分,立刻收斂語氣,“好了,好了,不開玩笑了!”
他手朝后一伸,手拿回時,竟多了一十四寸長,八九寸寬的棕色木匣,秦簡手指微挑,打開了木匣。
看到里面物體的那一刻,周萋畫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這不就是她前世終日為伴的法醫(yī)專業(yè)勘察箱嘛!
直頭止血鉗、彎頭止血鉗、冰刀、臟器刀、骨錘、骨皂、骨鋸、手術(shù)剪、還有一枚外殼弱彎角針,縫合針的一種,雖然跟現(xiàn)代用的器具在細(xì)節(jié)方面略有出入,但這些在驗(yàn)尸中已經(jīng)足夠。
周萋畫如癡如醉,全然忘記自己所處環(huán)境,眼睛放光,直奔而去。
“啪!”在她靠近時,箱子卻被關(guān)上了。
如同一道黑幕驟然遮住了眼睛,周萋畫一驚,定睛看時,秦簡已經(jīng)將臉貼在她面前,明明是帶著微笑的俊顏,卻帶著一絲痞氣,“怎么樣,這些東西可是你驗(yàn)尸都能用上的,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周萋畫不齒秦簡的無賴樣,但這勘擦箱誘.惑力太大,她竟無意識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唇舌完全不受控,“你說!”
“好,干脆!為了你的干脆,我再多加一樣!”秦簡大喜,伸手往袖袋一掏,他拿出一支金簪,就是陳氏留下了,為了生計被周萋畫典當(dāng)?shù)哪侵В拔夷昧四阈浯锏漠?dāng)票,換回了這支金簪!”
“多謝!”周萋畫將勘擦箱藏于書案桌下,起身施禮,便伸手要拿回金簪。
卻又被秦簡虛晃一下,“咦,我聽說,你最不喜歡欠人情!這又是匣子,又是金簪,看你這般索取的心甘情愿,難道那晚我聽錯了!竟然如此甘心不勞而獲!”
周萋畫被這話噎得又氣又惱,“你,你到底想怎樣!”
秦簡淺笑一下,指指平鋪在矮凳上的白袍,“你在我衣服上畫的梅花極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立刻給我把這烏七八糟的畫去了!”
立刻?讓衣服上的墨跡消失!周萋畫杏眼瞪圓,喂,我當(dāng)時可是擔(dān)心你衣服上的血跡招來衙役盤問,這才好心落筆,果真是農(nóng)夫與蛇的故事。
周萋畫氣不打一出來,看著秦簡囂張擺弄著金簪,周萋畫狠狠咬了咬牙,眼睛飄過床幔上的赤色穗子,忽然有了主意。
她拉起白袍,直奔床邊,從木箱的笸籮里找來不同顏色的針線,上世周萋畫經(jīng)手無數(shù)尸首,每次解剖完都會盡最大可能將皮膚縫合,以換得死者的全尸,竟自然而然練就了一手好針法。
不過是繡個小小的梅花,自然不會放在眼里。
穿針、引線,手法嫻熟,一頓忙碌后,周萋畫再次站到秦簡面前,這次換她把白袍蓋在秦簡頭上,“看,好了!”
秦簡的腦袋被白袍蓋住,無法看到他第一時間的表情,不過看他猛然一抖的身體,定然也是吃了一驚。
秦簡扯下白袍,目光垂在胸口位置,卻見原本是血跡跟墨汁簇成的梅花,被繡上了一朵精巧的梅花,一旁印出的細(xì)小血滴,也被針線勾勒。
周萋畫交叉雙臂,環(huán)抱住身體,得意說道,“消失了吧,你可沒說用哪種方式!反正消失了!拿來吧!”她手朝秦簡方向一攤。
秦簡手輕撫過那朵梅花,嘴角上揚(yáng),他竟然笑了!
乍然一笑,露出潔白的貝齒,明艷不可方物,猶如暗夜破月,周萋畫簡直看呆了,這個討厭鬼,摘下面具定然也是個俊美郎君。
秦簡很明顯沒意思到周萋畫的呆滯,他超前一步,沒有將金簪交到周萋畫手上,而是抬腕直接插到了她的發(fā)髻上,“這是你母親留給你的東西吧,日后斷不可輕易典當(dāng)!”
他字字咬得真切,語氣帶著難得的和煦**,伴隨著他輕緩地動作,周萋畫恍然覺得自己置身在夢中。
“娘子,娘子!”春果的聲音從被銷死的門縫中傳來,許久沒等到周萋畫,她著急了。
周萋畫一下從夢中驚醒,面色潮紅,她卻依然假裝鎮(zhèn)靜地看著秦簡那明若夏花的面孔,她想說點(diǎn)感性的話,可話真出口時,卻變成了挑釁,“你也有不開玩笑的時候???”
秦簡斂容,面色緊繃,這次換他問道,“還有其他事嗎?”
周萋畫一怔,凝思片刻,目光落在藏匿勘察箱的位置,“那勘察箱,你從何而來?”
房內(nèi)再次陷入寂靜,良久,春果清脆地聲音響起在廳堂中,“娘子,吃飯了!”
兩人同時從沉思中驚醒,周萋畫應(yīng)聲道,“馬上!”
秦簡長吁一口氣,伸出細(xì)長的手,將木匣用木棍查好鎖,朝周萋畫方向推了一下,“我說話算數(shù),這個歸你!”
他眼神幽亮,咬字重重地吐出“我”字。
“多謝!”周萋畫不忍看他的眸子,垂眸拿過勘擦箱,輕語,“還有其他事嗎?”
秦簡輕輕搖了搖頭,手將兩張寫著字的紙對折,剛放入袖袋,似觸碰到什么,旋而又點(diǎn)點(diǎn)頭,“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