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這種人壞事做盡,不會有報應(yīng)?”
二叔說完,隨后看向我,我卻有些氣惱:
“當(dāng)然知道有報應(yīng),但不知道報應(yīng)什么時候來!”
“那朱大錢明年就是九十大壽!他不但兒孫滿堂,而且有錢財傍身,完全看不出有啥報應(yīng)的樣子!”
“而且二叔也聽到他剛剛說的話了,他說他成鬼也要成厲鬼,再去殺那些被他害死的人...”
“就這樣的人,我只恨他的報應(yīng)怎么還不早來!”
見我如此氣憤,二叔也是啞然失笑:
“早來了,其實早就來了?!?p> “你可知剛剛我為何特地落后一步?”
“二叔自然是有大事...你先前有看到朱大錢的小兒子對吧?”
見我疑惑點頭,二叔這才支支吾吾道:
“你覺不覺得,朱大錢那小兒子,和他是一點都不像的?”
我一愣:“二叔,你還能看面相?!”
二叔連連擺手:“那能,那不是咱們的專項,只不過捏的紙人面部也要參考真人,所以也有些了解。”
“也只是有一些罷了,你若是早生三十年,見過另一個村里的村長,你就知道我為啥一眼認(rèn)出來對方和朱大錢一點都不像了?!?p> 我細(xì)細(xì)品了品二叔的意思,內(nèi)心突然一陣異樣:
“該不會...”
二叔認(rèn)真點了點頭:
“十有九成九,并非是親生。所以我走前,特地囑咐朱大錢,讓他去查查這幾個孩子是不是自己親生的?!?p> “這么說吧,有幾個不是親生的,全靠天意!到他痛苦的時候了!”
我趕忙點頭,但點了一半又覺得不夠,補了一句:
“最好全部都不是親生的!”
二叔瞪了我一眼,我倆紛紛將這話當(dāng)做玩笑話,想著到底搞點什么事情整治一下朱大錢。
可玩笑就是來的這么猝不及防,僅僅是過了一天,我出門送東西的時候,便從村里好事大嬸哪里聽說了一件關(guān)于朱家的大事。
隔壁村的朱大錢連夜刨了原配妻子的墳頭,站著罵了足足有半夜。
嚼舌根嚼的唾沫橫飛的大嬸,可以壓低聲音,神神秘秘道:
“你知道啥事情不?”
將我連連搖頭,大嬸也不吝嗇:
“朱老爺子說要輸啥血,配血型,結(jié)果去醫(yī)院一驗——”
“好嘛!七個孩子沒有一個自己親生的!”
我一愣,隨后喜上眉梢,繼續(xù)打聽。
大嬸子唾沫橫飛:“何止!而且說是這七個孩子有七個爹!但沒有一個是朱大錢!”
我連忙錢也不找了,急奔回家和二叔分享這個好消息,結(jié)果剛剛到門口,就聽見店鋪里面?zhèn)鱽硎煜さ目人月暋?p> 挑開門簾一看,果然正是前天見過的朱大錢。
朱大錢此時撐了個拐杖,身邊站著個我未見過的中年漢子,正將幾捆厚厚的鈔票往我二叔手里塞。
我進(jìn)來的時候,朱大錢正說道:
“...屠老弟...我也知道我這事兒難辦,但我也是沒有辦法了,你就幫幫老哥吧!”
“這樣我給你加錢,加錢好不?”
“我這兩天都被人笑的快瘋了,誰能想到陳曉娟那賤人居然這么絕情,生了七個孩子都不是我的!我這怎么辦,我這又能怎么辦?!”
“我都要九十了!我連自己的骨肉都沒有!”
朱大錢的情緒十分激動,非常強硬的要將錢塞入二叔的手里:
“我知道你好心,你之前也幫了我...”
“謝金花魂飛魄散前不是說她當(dāng)年是生了一個嗎?這樣,屠老弟,你再想想辦法幫幫我,幫我找到這個孩子,我再給你五萬,不,十萬!”
見我二叔久久不語,朱大錢一咬牙一跺腳:
“三十萬!”
“只要幫我找到我的孩子,或者孫子外孫,這錢也一樣有!”
我心中有些嘲弄,心念流轉(zhuǎn),和二叔對了個視線,將朱大錢手上的錢全數(shù)收了,又根據(jù)二叔的吩咐,剪下些朱大錢的頭發(fā)指甲。
二叔又是坐下熟練的劈竹,塞茅,糊紙,一連串的工序做完,最后將朱大錢的頭發(fā)指甲塞入紙人內(nèi)膽。
隨著二叔的一聲‘太上溻炁,應(yīng)變無停。紙人引津,令我通真!’。
面前半人高的紙人在室內(nèi)眾人驚異的目光中,竟再一次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朱大錢雖然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次這場面,但再見時還是難免牙齒打顫,更別提他帶來的那個中年男人,直接就是兩股戰(zhàn)戰(zhàn)。
紙人慢悠悠的往前走去,我與二叔率先跟上,然后再是朱大錢兩人。
今日無風(fēng),紙人走的也十分平緩,但架不住這回的路程實在漫長。
不一會兒便被磨損了腳步的竹架,二叔看著有點心疼,但還是不發(fā)一言的繼續(xù)往前跟著。
但二叔不說話,不代表別人不想和他說話。
朱大錢全程被那個中年漢子背著走,自然面不紅,氣不喘,還有閑心思打探二叔:
“屠老弟,你這門手藝,哪里學(xué)的,真厲害??!”
“以前只聽說你紙人扎的好,人人都夸,沒遇見事兒,還真沒有見過你這功夫??!”
“放心,老哥我之后一定多多照顧你生意。哦,我記得去年那個背叛我的賤人沒了,也是在你在這里定的紙貨冥器?!?p> “咱們倆可真是有緣分啊!等這事兒完了,我定桌酒席,咱哥倆一起好好喝一杯!”
沒有人理會他,他確實越說越來勁,沒人理會也樂在其中:
“...誒?這是往城鎮(zhèn)里的路吧?”
“這紙人是要帶咱們?nèi)ユ?zhèn)上?”
“鎮(zhèn)上好,鎮(zhèn)上好啊!我記得咱們鎮(zhèn)上可真是寸土寸金啊,雖然是個小鎮(zhèn),但我家老七...呸,那個狗雜種,之前問我拿錢買房娶媳婦的時候,一間房可得一百多萬呢!”
“你們說我那孩子,能是個兒子吧?”
“應(yīng)該是個兒子,我自己的種我知道,指定能一下就有男孩,給我光宗耀祖!”
“我兒子住在城鎮(zhèn)里啊...一定是隨了我了,頭腦快,能賺錢,指不定沒有認(rèn)回來的這幾十年,早早都已經(jīng)家財萬貫,比咱們這些有點小錢的好多了!”
“到時候接我去城里吃香喝辣...”
走在前面的二叔突然停住,將身前停滯的紙人合攏收好,隨后側(cè)身露出前方的場景來——
鎮(zhèn)里繁華的街道上,兩側(cè)的商鋪車水馬龍,日進(jìn)萬金。
朱大錢的眼中迸發(fā)了無盡的貪婪與渴求:
“我寶貝兒子是這條街上的商戶,這可得是身價不少的大老板??!我這可真是祖墳冒煙......”
他話還未說完,我看著前方的場景以及二叔不忍的眼神,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下一秒,我伸出手,指向不遠(yuǎn)處街邊那道捧著碗,躬身乞討的身影:
“其實....”
“那位就是你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