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過紙人嗎?
葬禮儀式上那種。
詭譎,精美,似人而非人。
那你有沒有想過,這些扎紙也是真正活著的呢?
不騙你,因為我就見過會動的扎紙。
那是一個晚歸的深夜,倒騎紙驢的僵硬老頭,攔住了我的去路——
讓我嫁給他今日剛剛好頭七的寶貝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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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留白,是一個陰歷七月十四子時出生的三陰命女。
我一出生,就克死了我的爹娘,親戚們把我當(dāng)成燙手山芋一樣甩鍋,最后還是我二叔實在看不過眼,收養(yǎng)了我。
二叔一生未婚,無兒無女,待我視如己出。
他是個紙扎匠,用這門手藝把我拉扯大,雖沒有那么富裕闊綽,但仍盡他所能給了我一個完整且幸福的童年。
所謂紙扎匠,正是三百六十行中的陰門行當(dāng),靠給死人扎紙人,紙馬作為營生。
正所謂別的行當(dāng)靠手藝,靠吆喝,甚至靠天意。
唯獨(dú)這個行當(dāng),靠死人,賺死人錢。
也正因為如此,這里頭的忌諱更不是一般的多。
二叔常說干咱們這行,稍有不慎,便要災(zāi)禍臨頭,所以必定要守這一門的規(guī)矩。
可等我細(xì)問的時候,二叔又只搖頭,對其中的規(guī)矩諱莫如深,從不詳談,也不肯傳授我紙扎技法。
這份僵持持續(xù)了許久,一直到我長大,考上外省的大學(xué),二叔都不曾松口。
所以這次收到二叔的短信,讓我從學(xué)校請假回村,要傳我紙扎技法的時候,我第一反應(yīng)竟是二叔出事了。
畢竟也只有覺得自己命不久矣之人,才會急匆匆的要傳授自己的這一身本事。
于是我立馬就向?qū)T請假回家,定了最早的一班車票回家,一到鎮(zhèn)上便迫不及待提著行李箱往村里趕。
可直到圓月爬上斜空,手表上時針都轉(zhuǎn)到了十點(diǎn)多,我還是沒有到家。
奇怪。
這條路我上學(xué)時候常走,按道理來說再熟悉不過,怎么說我一個半小時內(nèi)也該到家了。
可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走了快四個小時!
念著家中的二叔,我也顧不得腳上的疼痛,更加賣力走了一陣子,月光映著腳下的道路越走越長,我總算反應(yīng)過來不對勁的地方。
慌忙掏出手機(jī)查看日期,屏幕亮起之后,我心直直往下沉去。
今日是,七月十五!
我這才恍惚才想起來,二叔向來不過節(jié)日,收養(yǎng)我后,唯一過的節(jié)——
正是這個中元節(jié)!
按照二叔的說法,咱們這個行當(dāng),白天做辦喪事生人的生意。
到了晚上,可就能做死人的生意!
正所謂扎紙祭奠陰間亡魂,哪有不拜中元節(jié)鬼門大開的道理!
從前二叔隨口這么一說,我也隨便聽一耳朵,但現(xiàn)在久久沒走出去路,才后知后覺害怕起來。
我可沒忘,這鎮(zhèn)里到咱們村子上,還需再路過一片亂葬崗!
話說這亂葬崗,從我記事開始,那就傳得極為邪乎。
周邊近十來個村,凡是有什么白事兒,哪里死了人,哪里要遷墳,不管是多大年紀(jì),無論男女老少,歸宿都是這塊亂葬崗。
所以這些年什么鬼火,鬼叫,鬼打墻之類的事情可真是沒少發(fā)生,在周邊這幾個村子里早早就傳開了。
而現(xiàn)下,久走不出。
遇見的,不就正是鬼打墻嗎?!
那一瞬間,我?guī)缀醺杏X自己的背心都被突然滲出的冷汗?jié)裢福簧钜沟睦滹L(fēng)那么一吹,感覺更是直鉆到心底,哇涼哇涼的。
幾乎是立刻,我便想到在電視劇里看過的破解鬼打墻之法——童子尿。
可我是個女孩子?。?p> 我不禁一陣頭疼,正思考著有沒有其他對策,余光一掃,猛然看到一道黑影從亂葬崗里慢悠悠轉(zhuǎn)出。
我登時周身冷汗直冒,險些抑制不住口中的尖叫。
等我定睛一看,那道黑影不是別物,正是一架驢車,驢車上坐著個抽著旱煙的老頭。
要在平時,這困于荒郊野嶺,這場面著實有些駭人。
可我再一細(xì)瞧,不由得樂了,這不正是咱們隔壁家的吳三爺爺嗎?
于是我張口邊喊道:
“三爺爺!”
那驢車猛然停住,車上的吳三爺爺似乎也沒有想到這么晚,這個地方,居然還有人喊他,一時間也是有些沒有反應(yīng)過來。
等我慢慢靠近了,才看到吳三爺爺皺巴巴臉上的笑意,以及一口熟悉的大黃牙,他先是輕咳了幾聲,才說道:
“白娃娃,你不是在外地讀大學(xué)嗎?怎么回來了?”
我本就被周邊幽深靜謐的環(huán)境嚇得冷汗連連,心跳未平,心中總有股揮之不去的詭異感。
聽到熟人的問候,心中那股驚喜感作不得假,于是我便一股腦的爬上三爺爺?shù)捏H車,倒豆子似的將今日遇見鬼打墻的事情說了,隨即又問道:
“三爺爺干啥這么晚還在這兒?”
三爺爺又是一陣咳嗽,只是他今日沒有如往常一樣咳得震天動地,半個村子都能聽見,只是悶咳了幾聲,低聲說了句話,我只能隱約聽到他說的是:
“......今日...七上香,順便搞點(diǎn)兒貢品...”
我這才想起來,吳三爺爺?shù)睦习樽吡撕芏嗄?,?dú)子又在外面打拼,孫輩也不在身邊,于是時常自己一個人套上驢車,來亂葬崗給老伴上香。
老人家的身形已經(jīng)頗為佝僂,我有些后悔問他這個問題,低聲寬慰了幾句。
吳三爺爺?shù)皖^駕著驢車,悶聲在手中水煙上又吸幾口,隨即話鋒一轉(zhuǎn),竟是說出了一句我都沒想到的話來:
“白娃娃今天19了是吧?沒談過男朋友對吧?你要結(jié)親不?爺爺給你保媒?!?p> 這一連串的問題,問的我一頭霧水,但還是小聲回道:
“沒呢,還差半歲才十九。不結(jié)親,我以后不嫁人,就在家里伺候我二叔,給我二叔養(yǎng)老?!?p> 這是我六歲被二叔收養(yǎng)時,就發(fā)過的毒誓。
吳三爺爺卻像是壓根聽不見我的回答,啞聲笑了幾聲后,整個人都亢奮起來:
“是啊是啊!你這娃娃可是我看著長大的,如果是你嫁給我那大寶貝孫子...”
“白娃娃,你聽爺爺說,你嫁進(jìn)我家,我讓我們家?guī)讉€小輩給屠老二養(yǎng)老!”
“...十里八鄉(xiāng)可再找不出比你更好的,一個人能干一個家的活,還能下田弄地!有你進(jìn)門,我家?guī)讉€懶貨肯定會變好,到時候我也能安心......”
“...咳咳咳,放心!你要是進(jìn)了我們家門,保管是好好對你!”
“你就——”
吳三爺爺?shù)拿嫔嗷遥@露出幾分猙獰:
“別反抗了!”
前后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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