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相擁良久。
所有深情不負(fù)的歲月,于此刻,在兩顆荒蕪的心靈里開出兩朵低眉婉轉(zhuǎn)的花。
如今在唐明眼前,她將女人天生的軟弱和依賴暴露無遺??迒手樤谒麘褍?nèi)絮絮叨叨,不斷抽噎著抱怨,唐胖子,我們倆還真的是生死不離。
她怯懦的像個小孩子,唐明抱著她生怕使一點(diǎn)勁兒就會傷害她,他低頭吻她光潔的額頭,又抬起頭笑著瞧她,而后蜻蜓點(diǎn)水,嘴巴印在了她唇上。
“丫頭?!彼粗裏o可奈何,瞧了她良久,念起前塵往事,心里酸澀。
誰料,不及他言語,她靈巧的封住了他的唇齒,纏綿悱惻,她看著他依舊盈滿悲傷,她的情緒伴隨著如雨點(diǎn)落下的吻,邀他共品。
一吻盡,刻骨到極致的擁抱,她抱緊了他。
恍惚若夢。
于她,亦于他。
“唐胖子?!彼扑请p會說話的眼睛里寫滿了認(rèn)真,她說:“我喜歡你?!?p> 唐明見她認(rèn)真,豎著耳朵聽她話,聽到這話的一瞬間,一時沒忍住,嘿嘿傻笑,一把摟住了她,直樂得抱她轉(zhuǎn)圓圈。
她也瞧著他笑,笑著笑著,哭了起來,她又哭又笑,弄得唐明甚是措手不及。
錦華又道:“聽說人死了都會喝孟婆湯,你到時要是喝了湯,來生可不要忘記我!”她惡狠狠,強(qiáng)忍著哭腔笑,笑容比哭要難看。
“好?!彼歉蹦由醯盟麣g喜,唐明毫不猶豫應(yīng)下,他看著她,一時間覺得先前所受的一切虛妄都不重要了,只要她在身邊就好。
“好了,唐胖子,我們該走了,去陰曹地府,過奈何橋,喝孟婆湯。”她童言童語,仰著臉看他,模樣有些傻。
唐明看著她,一時不知說些什么好,原先的喜不自勝又消沉了下來。
他攔腰將她整個人抱在懷中,低頭吻她臉頰,聲音很低的跟她講:“丫頭先閉上眼,睡一覺我們就到了?!?p> 錦華聽話的閉上了眼,在他懷中安安分分,乖乖巧巧。
而唐明則是看著她嘆了口氣,他的故事該怎樣跟她說起呢,他也不知道。
他的身體,用一個詞概括便是很奇怪,為什么說奇怪,因為他同其他人格格不入,他變得不大像人,最早他以為自己變成了僵尸,現(xiàn)在看來似乎又不是。
他只記得當(dāng)他再次醒來時,就已然躺在了這座浩大的陵墓里。
而且,他多了一個人的記憶,從那個人的出生到死亡,瑣碎的心思,所有情緒,都像刻在他的腦海中一樣,抹不去,忘不掉。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就是那個人,那個叫做忽必烈的皇帝,但他又深刻的記著,他是唐明,是榮家姑娘一個人的唐明。
唐明雖然思緒聯(lián)翩,但他腳下的步子不停,他很快帶著錦華出去了,因他是這墓里頭的主人,沒有一個邪祟敢攔著他,所以他速度極快。
錦華已經(jīng)在他懷里熟睡了,折騰了快一天,想必也是累極。
雖然有重逢之喜,相戀之喜,但那些喜卻也只是一瞬,唐明開心不起來,他又不由嘆了口氣,抱著錦華回了他所居住的地方。
那是與他們方才所在,截然不同的存在,空曠而又凄冷的大殿上,只有一盞青燈在極高的長臺上亮著,除了那抹豆丁一般的燈火外,再無其他。
唐明習(xí)慣的走進(jìn)這黑暗中,踏空而起,他將錦華小心的放在了那青燈亮著的高臺上。
他自醒來時便在這高臺上,一直也習(xí)慣在這里躺著,他不需要睡眠,也感覺不到饑餓,而且有了一身的絕學(xué),除了生活無聊一點(diǎn),其他也還過得去。
唐明坐在臺子一側(cè),看著錦華熟睡的容顏,一時間心生恍惚。
他看著錦華的模樣,又忍不住要拿手去戳她嘴角處的小渦,她睡著的樣子,可愛的緊,倒是跟平日里大咧無畏的樣子完全不符,又想起她方才小女孩似得可憐,他看著她倒是放松了皺了幾日的眉頭。
她過往日日出現(xiàn)在自己的夢里,現(xiàn)在,在眼前倒覺得陌生了,唐明搖搖頭,笑自己。
因為錦華睡了,他暫時有些寂寥,只得想些事情,關(guān)于他,關(guān)于這座陵墓,也關(guān)于到底是什么改變了他們所有人的生活軌跡。
他一直沒告訴錦華,是他害死了唐麗。
當(dāng)時他雖然追著她跳下了公路,但也知道公路上發(fā)生的事情,知道杜月笙引起了爆炸。
爆炸聲響起時他已經(jīng)恢復(fù)成正常人模樣了,看著那團(tuán)照亮黑暗的花火,看著唐麗在那團(tuán)花火中香消玉損。
當(dāng)時他在想,他們是怪物啊,為什么要這樣茍活呢,倒不如死了痛快些。他,對不起唐麗,也對不起唐家,但他就是不想讓唐麗像他一樣茍活著,他自來了這陵墓后就再也出不去了,不是他找不到路,而是這座陵墓對他有所壓制,這壓制他破壞不得,他想過要一了百了,但即便是人人畏懼的死亡也遠(yuǎn)離了他啊,他身上的傷口一瞬就能恢復(fù),死亡更是困難。
命運(yùn)這種東西啊,到底是什么呢?讓人恨極,卻也愛慘了。
他不知,又或許深陷在迷局里的人們都不知。
錦華做了一場夢,一場關(guān)于唐明的夢,她夢見唐明站在那至高的位子上睥睨天下,也夢見了他郁郁寡歡的結(jié)局,只是唐明不叫做唐明,而是被尊為薛禪汗。用另一種說法而言,她夢里唐明就是忽必烈。
錦華覺得夢太過匪夷所思,便沒了睡意,她睜開眼時,唐明不知去了那里,已經(jīng)不在大殿了。
四周黑漆漆,只有她跟前有這么一豆點(diǎn)的燈光,錦華蜷縮在高臺上,望著四周,頗為無奈。
大概是唐明救了她吧,想想她對唐明做的一切糗事,錦華恨不得把腦袋埋在地底下,那時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看見唐明,以為他是亡去來迎她的鬼魂,想想自己反正已經(jīng)死了,倒不如把事情全部說出來,也好走的安心些.....
她這般想,竟還真這般做了。錦華有些后悔,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就在她扭頭的瞬間,她眼中的余光在距離高臺不遠(yuǎn)處的柱子旁掃見了一個黑影,很矮小的的影子,絕不可能是唐明。
錦華的心,又懸了起來,她想跳下去看一看,但唐明不在身邊,她又毫無防具,身邊有的,也就只有這豆丁大的火苗。
但當(dāng)她再向那處瞧去時,那黑影又不見了,難道是自己看錯了,錦華揉了揉眼睛,心里猜測。
但很快錦華就推翻了自己的推測,她這時看見黑影在自己面前晃了晃,一步步向她走近,伴隨著黑影的走動,她聽到了刺啦刺啦的金屬摩擦聲。
這是個什么東西!
她只能隱隱約約看見個輪廓,類似于青蛙形狀,卻比青蛙大太多,有四五歲小孩子的身量。
那"青蛙"現(xiàn)時在高臺之下停住了,錦華這時看它雖不清晰,但已經(jīng)能看見個大概。
她說不清那是什么,她至今遇見的那些稀奇古怪她都說不得,她只能把它們歸為人類尚未發(fā)現(xiàn)的生物。
那青蛙,五官和人類大差不差,更像是未進(jìn)化完全的人類,他四肢蜷著擠在一起,皮肉相接連,長有類似魚鱗的鱗片。
錦華心跳漏了一拍,緊張之下,她手心里濕漉漉的全是汗,她有從高臺之上跳下逃離青蛙的沖動,但高臺過高,她又怕摔壞腿。
青蛙似乎想要跳上高臺,不停沖著她所在的高臺跳過來,青蛙一次比一次跳的高,錦華拔住了高臺上的青銅燈,情急之下,青銅燈被她拔了出來,她將那燈的青銅細(xì)棍捏在了手上,她決定,如果那東西真敢跳上來,她非要把這棍子穿透它的腦袋!
那類似人形的青蛙最終還是跳到了高臺上,它搖搖擺擺走到了錦華跟前,錦華拿燈照著,看清了它的臉,登時就被嚇了一跳,這......簡直是魚和人類的混合產(chǎn)物!
只見它魚鰓一開一合,像是呼吸,兩只小似珠子的眼睛,泛著紅色的光,它雖像魚有一條魚尾巴,卻也能像人一般直立行走。
怪哉怪哉。
錦華捏著青銅細(xì)棍退了一步,她從怪物的眼中看到了類似于人類的情緒,但她并不確定怪物眼中的情緒到底是什么,她手緊了緊青銅棍,準(zhǔn)備找時機(jī)將這怪物弄下臺子。
臺子本來就不大,這怪物卻仍舊步步緊逼,錦華握緊了拳頭,將青銅棍一把叉向怪物的腦袋,但這怪物遠(yuǎn)比她想象中要精明,她撲了個空,在臺子邊角的地方勉強(qiáng)壓住了步子,晃了晃身子,險些掉下去。
怪物轉(zhuǎn)過身,又朝著她走了過來,這一次,錦華從它眼中看到了憤怒,她心里大呼不妙,還沒等她有所動作,怪物立刻揚(yáng)起了尾巴,向她抽了過來。
她挪著步子雖說跳開了怪物的攻擊,卻也把自己推向了絕境,她踩的那塊地方受力不均,又加上她跳時腳力過重,臺子的邊緣上出現(xiàn)了裂縫,而她踩著的那塊地方更是搖搖欲墜。
可那怪物明顯不肯放過她,她本想找個安全的地方靠過去,但那怪物又不依不饒向她抽了一尾巴,這一擊剛好打在了她的小腿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