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智無大師?!睆垕邒叩溃骸皝戆菀姷臅r候,聽他法號是這個?!?p> 賈珃:“那安林寺中誰人主事?智無大師可是方丈?”
“好似是方丈。家中主人不太信他,以往從不和他說話,只夫人與他交談?!睆垕邒卟簧醮_定地說著,望向茯苓:“后來夫人病了,智無也只在床邊與夫人說幾句,即便來了也不怎和主人講話?!?p> 茯苓便道:“聽聞智無大師與夫人以前閑談,他便是方丈。他說過有智空和智戒兩個師弟,其余的便不曉得了。最近偶爾聽他與夫人說話時提過智空,智戒卻是沒有再提起?!?p> 賈珃暗暗頷首。
很顯然,這茯苓與柳夫人關(guān)系極好,比尋常主仆更親近些,是以現(xiàn)在柳夫人只能與安林寺人說話的時候,她也在側(cè)旁近身伺候。而張嬤嬤雖然是這兒主事的,與柳夫人關(guān)系也不錯,卻不如茯苓那般親近,很可能是那位先生的心腹。
難怪那人后來又讓茯苓過來陪著了,想來是看賈珃還算靠譜,愿意讓她多知道些柳夫人相關(guān)的事情。
不過聽茯苓所言,那智戒很可能就是使得洪淑人生病繼而被賈珃滅了的那個人。而智空,則是現(xiàn)在仍然活著的另一個。
這兒房門大開,無人看守,只垂著的四季如意紋錦緞簾子遮擋在了內(nèi)外之間。
茯苓上前掀簾請五姑娘入內(nèi)。有穿著青色褙子的丫鬟從旁而來,給五姑娘請安。
賈珃進(jìn)屋轉(zhuǎn)身的空檔朝著外頭看了眼,快速掃見院門口附近有七八個人把守著,等閑人不得入內(nèi)。那些人里一半是家丁一半是丫鬟婆子,方才茯苓便是在他們中。
屋子里有甜甜的暖香,空氣怡人。只明間便有尋常人家的兩三倍那么大了,當(dāng)中有八仙桌太師椅,兩側(cè)掛著山水花鳥圖。再往里走,穿過次間去到耳房,便見偌大楠木垂花柱式百子嬉戲拔步床。
賈珃仰頭打量著這拔步床。
張嬤嬤道:“另一個次間里有暖炕。當(dāng)年夫人跟著老爺?shù)教幱螝v,見到拔步床很喜歡,老爺便在府里安置了這個拔步床。夫人開始身子虛弱是在新年期間,當(dāng)時還睡著暖炕,且也能隨意下床走動。之后天氣轉(zhuǎn)暖,夫人起不來身,老爺便把夫人移到拔步床這邊安歇了。”
賈珃聽后腳步微頓,而后加快了步伐往里行去。
床上的女子面頰枯瘦雙目緊閉,臉色透著不正常的青白色。全身一動不動宛若木雕,甚至連呼吸的胸口起伏都見不到。若非探手去試還有鼻息,單單只看現(xiàn)狀說是個死人都不為過。
賈珃看得心中發(fā)沉。這才意識到錦鄉(xiāng)侯夫人說起柳夫人癥狀的時候,已經(jīng)是刻意遮掩過把事情說得輕了。
“她這種情況有多久了?”賈珃邊問著邊伸手探她脈搏。
之所以沒有用蠱蟲去探,是因?yàn)檫€不知道柳夫人體內(nèi)具體是什么蠱。倘若貿(mào)貿(mào)然用太過強(qiáng)大的蠱蟲去試探,驚擾了她體內(nèi)那些弱小的蠱,被那邊操控蠱蟲的惡人察覺就不妙了。
“身體漸漸不好,有大半年時間了?!睆垕邒叩溃骸斑@樣一動不動起不來身,也有了一兩個月?!?p> 茯苓在旁補(bǔ)充道:“原本老爺沒想著讓夫人道這兒住著,后看夫人漸漸地成了這般樣子,想她挪一挪萬一好了呢,便移到了這處地方。誰知……”語氣漸弱,哽咽出聲。
賈珃不由想到了李沙。
倘若李沙沒有偷雞摸狗的那些小心思,倘若李沙按照那背后高人的指示去做了,是不是寧國府的某個女眷就會遭到這樣的毒手?
可能是秦可卿,更有可能是尤氏。即便秦可卿現(xiàn)在打理著寧國府的事務(wù),可尤氏才是寧國府真正的當(dāng)家太太。
雖榮國府現(xiàn)在看上去比寧國府更氣派,但寧國府才是賈家大房。賈珍身為長房長子,其妻尤氏乃賈家宗婦,這身份便非同一般了。
只不過安林寺人讓李沙尋到尤氏下手所用的那只蠱,可能隨著李沙的身體爆炸而跟著消亡了。不然李沙死后,賈珃應(yīng)當(dāng)能探到一只不尋常的可以移種在人體之中的蠱蟲。
很顯然這些惡人想要控制住勛貴公卿之家的后宅,也不知道想利用這些達(dá)到什么樣的目的。
看他們這般的做法,很可能是一個惡人負(fù)責(zé)控制一個人,而且都是勛貴公卿里的當(dāng)家主母。
智戒是洪淑人,智無是眼前的柳夫人。那么智空很可能就是安排了李沙前往寧國府的,負(fù)責(zé)控制賈家女眷的背后高人。
這智空心思很是縝密,讓李沙帶著賈敬去安林寺的時候,他甚至沒有親自見賈敬,而是讓“方丈”智無見的賈敬。
不知此般又是為何?
賈珃暗自疑惑著,收回了探脈息的手,沉聲道:“可有大夫前來看過夫人?”
“自然是有的?!睆垕邒叱羁嗟氐溃骸安恢埩硕嗌倜t(yī)名士甚至是江湖郎中,還有……”她斟酌著道:“還請過御醫(yī),都沒能行。”
“沒有請過和尚或者道士?”
“自然沒有?!睆垕邒呖焖俅鸬溃骸拔壹依蠣斔貋聿恍拍切┭b神弄鬼的,偏夫人信,老爺就睜只眼閉只眼了。加上那安林寺的和尚找夫人說話兒,夫人便身子出了問題,老爺便更不信了。只是夫人現(xiàn)如今與誰都無法溝通,唯獨(dú)智無和尚來的時候才能略動動唇舌,不然的話老爺就連智無都不讓進(jìn)府門的?!?p> 賈珃輕輕點(diǎn)頭。這最后一點(diǎn),錦鄉(xiāng)侯夫人也提到過。
柳夫人的脈息十分虛弱,可單從脈象來看,也只是虛弱了點(diǎn)而已,并無其他的異狀。與洪淑人的境況相似。
但是通過探脈息的時候,賈珃發(fā)現(xiàn)了一個異狀。她伸手捏了捏柳夫人的手臂,發(fā)現(xiàn)僵硬如鐵,若非還帶著人體的微溫,這全身的皮肉都像是便成了生硬物件似的。
賈珃思量片刻,伸手去翻開柳夫人的眼皮。卻只能見到眼白,絲毫不見黑瞳。
正當(dāng)她要給柳夫人重新合上眼簾時,下一瞬陡生變化,那眼珠子開始咕嚕咕嚕亂轉(zhuǎn),帶著紅血絲的眼白左右搖晃不停。
忽然間它不動了。
剎那后,雙眸利芒頻閃,竟是現(xiàn)出如昆蟲一般的復(f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