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吊棺
趙灝不明所以,但還是在傅嬌的要求下,疊了大半天的紙元寶。
出門在外,傅嬌帶的東西有限。
她數(shù)了數(shù)元寶,又東拼西湊了些香燭紙錢,將這些東西歸攏在一起。
“姑奶奶,這些有什么說法嗎?”
趙灝看見傅嬌做這些滿眼崇拜。
傅嬌睨他一眼,淡淡道:“沒說法,純粹好玩?!?p> 傍晚。
凄冷的秋雨總算消停片刻。
他們帶的干糧不多,傅如鏑帶上司南司北,去各家村戶里購買吃食。
不一會兒,幾人便帶著熱騰騰的玉米餅窩窩頭回來了。
“咚咚?!?p> 車廂被人輕叩。
傅嬌揉揉困倦的眼,撩開車簾,見傅如鏑立在車旁,遞來油紙包著的窩窩頭,眸中滿是憐惜。
“這些天你也跟著吃苦了?!?p> 他語氣復雜。
傅嬌愣了一下。
她連忙接過窩窩頭啃起來,笑嘻嘻道:“跟著哥哥怎么能算吃苦呢?這窩窩頭里面放了糖吧,挺甜的?!?p> 傅如鏑心中不知是喜是憂。
喜的是她在困難的環(huán)境從不抱怨,憂的是自己作為兄長卻沒有照顧好她。
傅嬌表現(xiàn)的太好了。
總是歡樂開朗的。
以至于,他無法想象傅嬌當初會半夜跳海自盡!
這件事將他嚇得魂不守舍,生怕再刺激到她,這么久都不敢重提。哪怕現(xiàn)在傅嬌看起來情緒很好,傅如鏑也不敢冒然問她當時的想法。只有等時間再長一點兒,他選個好的時機,慢慢開導……
出來還沒一個月,感覺傅嬌又消瘦了一圈。本就寬松的裙衫,舉手之間。顯得更為空蕩蕩。
相處這么久,傅嬌似乎沒有戴過任何釵環(huán)首飾。
最鮮嫩的年紀,卻打扮的十分素凈。
傅家以前虧待她,想必是沒有任何首飾給她的。傅如鏑又看了眼傅嬌纖細的手腕,暗暗想,等回京了,定要讓她去奇寶齋好好選一副頭面。
“哥哥,這個好吃?!?p> 就是米面太粗了。
喇嗓子。
傅嬌怕被傅如鏑攆回傅家,不由自主地諂媚。她將窩窩頭分一半給他,“哥哥,你也吃點兒?”
窩窩頭已經(jīng)被她咬了小口。
這莫名讓傅如鏑想起上次她親自喂他吃東西。
纖細的、柔嫩、白皙的指腹,都差些沾上他的唇……
“不了?!?p> 傅如鏑不善于表達。
諸多想法也只是在內(nèi)心轉(zhuǎn)了一圈,化為一聲冷淡拒絕的話。
他僵硬地轉(zhuǎn)身離開,搞得傅嬌都懷疑是不是惹他生氣。
*
原計劃雨停就走。
一晃十天過去,秋雨斷斷續(xù)續(xù),像銀灰色黏濕的蛛絲,將世界織成一片看不見盡頭的網(wǎng)。
不能再繼續(xù)耽擱了。
滯留時間太漫長,回京遙遙無期,更重要的是,姜屏病了。
他做賊心虛,被雁姬裝扮的陳寤生嚇成失心瘋。傅如鏑根據(jù)這些線索調(diào)查,果然發(fā)現(xiàn)姜屏的仕途有貓膩,這些都得回京后慢慢梳理。
姜屏瘋了無所謂,人至少在;但他若在途中死了,死無對證,再查起來定罪就不方便。
又下了三天雨。
傅嬌已經(jīng)無聊到用草紙疊元寶。
傅如鏑憂心忡忡地望了望晦暗的天空,終于一拍桌子下了決定——走落鳳坡的近路。
趙灝驚慌失措。
落鳳坡,可是傳說中的“養(yǎng)尸地”啊。
他將此事告訴傅嬌,傅嬌聽后,也只是“哦”了一聲,拉著他繼續(xù)疊元寶。
次日。
傅如鏑準備去村民家多買些干糧。
傅嬌在馬車上也待膩了,主動要求和他一起逛一逛。
歇腳這么久,她還從來沒有在村里轉(zhuǎn)悠過。
雨絲如煙如霧,輕輕飄灑在縱橫阡陌里。
傅如鏑與傅嬌共撐著一柄桐油紙傘,距離不近不遠,彼此沉默。
好無聊呀……
傅嬌斜眼偷偷看向傅如鏑。
朦朧雨幕中,傅如鏑面冠如玉。他一身深青色的圓領(lǐng)直裰,被水霧沾衣,倒把刻板嚴肅的摸樣襯出幾分溫和清潤。
“哥哥,你在想什么?。俊?p> 傅嬌乍然發(fā)問。
傅如鏑撐傘的手微微一抖,幾縷金風細雨飄在臉上,吹面微寒。
他轉(zhuǎn)過頭來,與傅嬌好奇靈動的眸光相撞,皆怔了怔。
傅如鏑移開視線,望向遠處,“你怕不怕?”
“怕什么?”
“落鳳坡……也就是從前的云嶺坡。”
“哦,那個傳言啊,我不怕。”傅嬌微微一笑,反過來安慰他,“哥哥幫助過圣娘。雖然此地與瓊州相隔甚遠,但亦會有神明庇佑。況且,謠言從來都是三人成虎,有沒有這回事兒都難說呢!”
傅如鏑可是紫薇命格之人。
氣運逆天,自帶光環(huán),尋常鬼怪根本不敢近他身。
傅嬌想到這些日子疊的那一大堆元寶,摸摸下巴,“沒什么的。哥哥放寬心?!?p> 兩人邊說邊來到村中。
傅如鏑照常找來村民,向他購買窩窩頭、玉米餅、糜餅。
一家村民能賣的東西有限,不得不每家詢問。
傅嬌這才發(fā)現(xiàn),這座村子只有二十來戶人家,但已有兩家人門口掛了白幡。她掐指一算,忍不住走到堂屋,湊近了從門縫往里看。
“你做什么?”
不知哪兒鉆出個粗布麻衣的老頭兒,在背后呵斥傅嬌一句。
傅嬌聳聳肩,兩手一攤,“我想看看里面是什么?!?p> 老頭兒眼神陰沉,很是不悅。
他指指白幡,冷冷道:“我家有人去世,堂屋放置著他的棺木?!?p> “哦?!?p> 話雖如此,傅嬌還是踮起腳往里瞟。
這一瞟,她總算看清楚了。
黑黢黢的陰暗堂屋里,確有一口普普通通的黃木棺材。
只是,這棺材用幾根麻繩高高吊在房梁之上。
傅嬌心頭一驚,瞳孔微縮。
“你這丫頭膽子忒大!”老頭兒見狀大怒,抬手將她拽開,“簡直無禮至極!”
傅如鏑聞聲趕來。
“村長,怎么了?”
傅嬌躲在他身后,開始裝無辜,“哥哥,我就是好奇看看屋里有什么……”
“村長兒子得病去世了,里面放著他的棺木,沒什么好看的,你不要好奇?!备等珑C無奈,又轉(zhuǎn)身向老頭兒賠禮致歉。
老頭兒瞪了眼傅嬌,見她一個年輕女娃娃,到底是沒深究。
傅如鏑清點購買的糧食,覺得差不多了,又貼心地問傅嬌:“你還想吃點什么?”
傅嬌扭頭看了眼堂屋,想想答道:“我要糯米。”
“糯米?”
“嗯,生糯米。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