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姜屏
“妖道!妥妥的妖道!”
傅嬌蓋棺定論。
這個世界竟然有人和她實力不相上下,必須揪出來除之后快!
石犀又道:“丹陽道人在教會我這些之后,便繼續(xù)云游。只是……只是有件事我也想不通?!?p> 傅嬌追問:“什么事?”
“他讓我將每年吃掉童男童女的頭顱,風(fēng)干后交給他?!?p> “變態(tài)啊。”
傅嬌趕緊給圣娘告狀,“圣娘,這種人不能留!你趕快想辦法把他宰了!”
水尾圣娘亦知丹陽道人不是良善之輩。
她閉眼,掐指一算,蹙起蛾眉:“那人身懷妙法,本仙找不到他的蹤跡?!?p> 傅嬌都快氣笑了。
好家伙,本事不?。?p> 她被激起了勝負(fù)欲。不僅是因為水尾圣娘的事,更因為此人一身玄門道法,竟然惡貫滿盈,可惡至極。
水尾圣娘安慰她莫心急,因果循環(huán),無論是善行還是惡行,都會在某個時刻得到回報。她看向石犀,悵然道:“你我百年交情,我也護(hù)不得你。這十年間的罪孽,你便從頭還起罷?!?p> 語畢,她指尖彈出一道法決。
龐大的石犀虛影在法決中化為一顆小小頑石,歸于山間,又是千萬年的輪回百轉(zhuǎn)。
而那些被倀鬼操控的村民,他們愚昧、頑固、蠢鈍,被石犀放大了自私和惡念。圣娘抹去他們的記憶,讓他們又變成十年前的模樣。重病的人必死無疑;貧窮的人一生困苦;販賣兒女的人洗不清罪孽,直接打入地獄受審判熬煎。
只有姜屏,讓水尾圣娘犯了難,“此人才來瓊州四年?!?p> 姜屏額頭早已磕破,他滿臉鮮血,與淚順著流淌,“圣娘!我是被石犀蒙蔽的啊!我不知道這些??!它讓我做什么我只能做什么,我……我這些年都沒有找他許過任何愿!”說完,他又膝行跪在傅如鏑跟前,“傅大人!剛才那一切并非下官真實想法,下官是被蒙蔽了!你看見那些鬼怪妖魔了吧?我如果不按他們說的做,這知州我當(dāng)不成的??!”
傅如鏑不動聲色。
他站在一旁,默默消化今日所見所聞。
姜屏哐哐磕頭,傅嬌卻對水尾圣娘眨眨眼道:“圣娘,請將此人交給我們處理吧。神仙有神仙的規(guī)矩,人間有人間的法律。”她殷勤地指了指隔壁那間新修的圣娘廟,“這地兒已經(jīng)臟了,圣娘不嫌棄,去隔壁吃吃香火吧。京城世子給你修的,小是小了點兒,但環(huán)境不錯?!?p> 水尾圣娘很喜歡這個古靈精怪的玄師。
她看了眼傅如鏑。
與傅嬌心照不宣,沒有多說什么。
就在圣娘轉(zhuǎn)身之時,傅嬌報有一絲希望,忍不住問:“圣娘,就是你從海底出來時,有看見陳寤生嗎?”
水尾圣娘眉目中有過疑惑。
她側(cè)了側(cè)頭,“誰是陳寤生?”
“沒……沒什么……”
剎那,傅嬌心頭有點發(fā)堵,像塞了團(tuán)厚厚的棉花。
她答應(yīng)過陳寤生,不能讓水尾圣娘知道這件事。水尾圣娘也理所當(dāng)然的以為是她神通廣大的救了自己。一切都那么自然,找不出一只文弱水鬼存在的痕跡。
傅嬌很難受。
特別是方才看見圣娘那陌生的眼神,她想到了曾經(jīng)朝夕相處的書生,不是滋味。
陳寤生自幼愛慕神女。
不管活著還是死去,他都惦記著她。
為她四處求人,為她奔波勞累,為她做一切可以做的事??墒ツ锲斩缺娚鷳z憫世人,永遠(yuǎn)不會知道,曾有一個文弱書生,為解開她的封印不惜魂飛魄散。
傅嬌紅了眼眶。
她轉(zhuǎn)身,提起裙擺,狠狠一腳踹進(jìn)姜屏的心窩。
“狗東西!回去再跟你算賬!”
*
回去路上,司南司北已經(jīng)傻了。
傅如鏑倒是神色如常,還讓傅嬌回屋歇息,不要多想。
但看樣子……
傅嬌比他們?nèi)魏稳硕寄芙邮芙裢淼氖虑椤?p> 鬼神之說,玄之又玄。傅如鏑重心依舊放在人世間的廟堂,以及自己為官的職責(zé)。安頓好傅嬌,他便將姜屏押入大牢,連夜清點他的罪行。
姜屏大勢已去。
他穿著破爛的囚服,頂著一頭亂發(fā),頹喪的靠在監(jiān)牢墻壁上。
四年前風(fēng)光上任,如今回想起來不知是夢是真。
或許對他來說,這一切本就是夢幻泡影。
天快亮了。
姜屏望著小小的一方鐵窗,卻看不到曙光。
就在這時,他聽見身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監(jiān)牢里很多老鼠蟑螂,姜屏對此并不在意,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借著朦朧天光,他向后扭頭,與一張泡白發(fā)脹的扭曲人臉貼了個面。
冰冷的氣息猶帶著湖水的潮濕腥臭,泡在水里的皮膚一動就簌簌剝落,露出發(fā)白的肌肉紋理。
更可怕的是,那嘴巴還張張合合,“姜屏,姜屏?!?p> “你不記得我了嗎?”
“我是你的同窗,陳寤生啊……”
姜屏像被定住了。
后背死死貼在墻上,面孔霎時嚇到灰敗。他無處可逃,瑟縮成一團(tuán),“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你勒得我好痛啊?!?p> “脖子都勒斷了。”
“我被泡在水里四年,頭和身子都泡斷了,腸子肺腑也破開肚子擠了出來,好多魚蝦爭著吃我的血肉?!?p> “我好痛啊!好痛??!”
“姜屏,冒名當(dāng)上知州開心嗎?開心的話,將身子還給我吧……還給我吧……”
焦黑的手臂骨骼攀附上姜屏的身軀。
姜屏徹底崩潰了。
他仰頭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哀嚎:“不!不——??!”
*
清晨。
雞鳴破曉天。
還未整理完姜屏罪狀的傅如鏑,被匆匆趕來的司南敲開房門。
“大人!姜屏瘋了!”
傅如鏑愕然,“瘋了?”
司南點頭:“估計昨晚那事兒把他嚇慘了吧。他黎明時對著墻壁亂抓亂打,又跪在地上不??念^,嘴里說什么‘對不起,不該盜取你的身份文牒,冒充你成為新科探花,求求你別來索命……’哎,瘋瘋癲癲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p> 傅如鏑怔了怔。
“他真這么說?”
“是啊。”
傅如鏑神色一凜,當(dāng)即便道:“立馬調(diào)查姜屏三代親屬,回京后找出他當(dāng)年科舉答卷,打聽他在哪所書院讀書?!?p> 司南抓抓腦袋,“這么多事兒啊。”
傅如鏑想想又站起身:“不想做?那隨我去拜見水尾圣娘?!?p> 昨晚仍心有余悸,司南登時嚇得發(fā)顫,頭也不回地跑了,“大人!我還是調(diào)查姜屏吧!你讓司北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