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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鼎志:天地為局

第五章

九鼎志:天地為局 伏麟散人 3932 2024-04-22 21:27:23

  日子一天又一天地過去,朝中戰(zhàn)亂終于平定下來,各方將軍或鎮(zhèn)守駐地,或回朝受封,常戰(zhàn)非也不例外,他這次回來,是打算正式向吳家老太爺求親。

  關(guān)于這個常將軍的事跡,市井街頭流傳甚多,傳說他雖殺敵無數(shù),卻是個貨真價實的軟心腸,經(jīng)常淚灑沙場,一邊哭一邊砍人,人稱披甲黛玉,慈悲殺神。

  閻麟對此人非常好奇,因為自己崇拜吳雙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她很想知道能入得了吳雙的眼究竟是怎樣的男人。

  “姐,你真的喜歡常將軍?”吳敵問道。

  “那當(dāng)然,怎么,你瞧不上他?”吳雙側(cè)目道。

  吳敵連忙擺手:“他常戰(zhàn)非可是皇帝面前的大紅人,我哪有資格看不上人家?!?p>  “長姐,婚姻之事,不可兒戲。“吳畏道。

  少年人長得快,兄弟二人此時已經(jīng)比吳雙高出半個頭了,分明還是稚嫩的面龐,卻又學(xué)著大人的語氣。

  常戰(zhàn)非今日提親,許多親眷好友都來吳家送賀禮,吳老爺子年事已高,總是一副笑呵呵的神情,看起來非常和藹,他似乎不像其他人一樣畏懼閻麟亞父的身份,總是和對待自己孫女一樣同閻麟講話。

  閻麟自然也是備了厚禮,她這次可是代齊王來的。一想到這里,她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桿,理了理頭發(fā)衣著,有些緊張地踏入?yún)歉?p>  吳老爺為雁城太守,雁城和上京就隔了一條河,因此交通還算方便。常戰(zhàn)非的車駕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門口,院子里的人立刻躁動起來。

  吳雙是吳家長女,又是朝廷武將,常戰(zhàn)非亦是武將世家,做到了千夫長的位置,二人稱得上一句門當(dāng)戶對,天作之合。

  只見來人一襲白衣,著深藍(lán)外袍,沒有一絲繁復(fù)花紋,身高八尺,雖是武將,卻穿著素雅,肌肉在布料下隱約凸顯弧度,長發(fā)束在腦后,竟是一副書生模樣,由于常年征戰(zhàn)沙場,手上的老繭和偶爾裸露出的疤痕無不彰顯著這位年輕將軍的英勇。

  賓客到齊,吳雙終于亮相,雖仍是平日裝束,閻麟?yún)s覺得她今日格外漂亮,雖然她腦子里一直都沒有所謂的美丑的概念,不過此時此刻,從前讀過的詩文中,關(guān)于美的詞句瞬間具像化。

  實在是明艷如花,一顰一笑動人心弦。

  世間最美的綾羅綢緞在此刻為她作配,再熱烈美麗的艷榮都不及她眉眼,她美得張揚,笑得奔放,獨有的生命力感染了在場每一個人,就連閻麟也不自覺地跟著笑了。

  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再靠近一分。

  吳雙拉著自己的兩個弟弟介紹,又挨著在場賓客一一介紹給常戰(zhàn)非,然后輪到了閻麟:“這位是——”

  “臣拜見少齊王?!背?zhàn)非恭敬地彎腰行了個禮,他常年征戰(zhàn)在外,對這些官家小輩了解不多,沒想到居然會認(rèn)得閻麟。

  閻麟自己也有點驚訝,趕忙回禮。

  “見少齊王如見令尊,代我向齊王殿下問好。”常戰(zhàn)非道。

  雖然朝中爭斗激烈,各黨派勢力糾紛不清,但常戰(zhàn)非卻是一直保持中立,不得罪齊王,也不曾辱沒過柳青洵一派老臣。

  “勞將軍掛懷?!?p>  沈玥站在沈堯身后,轉(zhuǎn)頭悄悄對沈越道:“大哥,我瞧這常將軍可不像柳將軍,他腦子還挺好使的?!?p>  “阿玥,不得無禮?!鄙蛟降馈?p>  看著這張和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臉教訓(xùn)自己,沈玥不服氣地吐了吐舌頭。

  聶氏和方氏自然也送來賀禮,原本下午閻麟是打算回府去的,結(jié)果被吳雙拉著一起去了酒樓,這么多年相處下來,她已經(jīng)習(xí)慣叫她一聲姐,一想到往后要稱一句夫人,閻麟怎么想都覺得別扭。

  男孩子們都恨不得掛到常戰(zhàn)非身上問他到底是怎么獲得那么多豐功偉績的,柳凌霄也混入其中裝嫩,喊了一句“常大哥”。按年歲算他也確實比常戰(zhàn)非小。

  朝廷賜婚的皇榜也下來了,常戰(zhàn)非家中并沒有什么血親,于是拒了皇帝的封戶,自請入贅吳氏,雖說靖國入贅婚嫁都是常事,不過算功勛常戰(zhàn)非算是“下嫁”了,這也是給足了吳氏面子。

  閻麟孩童時就開始了流亡的生活,閻淵收養(yǎng)她后也一直沒有娶妻納妾,因此她對于婚姻并沒有什么概念,她不明白兩個完全不相識的人為什么可以在同一屋檐下共同生活。

  也從來沒人教過她。

  一群老爺們兒在后院喝的爛醉,唯獨剩吳畏和沈越兩個清醒的,聶子煬把吳敵灌醉了,拉著閻麟就要去常戰(zhàn)非后院摸別人養(yǎng)的土雞,那雞本打算明天留著紅燒,許是少年人酒氣上頭,閻麟也被這氣氛感染。

  “你干嘛非得拉上我一起?”閻麟和聶子煬趴在院墻上,有些不解地問。

  “要是你被抓了吳家不會罰咱們?!甭欁訜靡庋笱蟮馈?p>  “為什么?”

  “因為雙姐喜歡你?。 ?p>  閻麟不解:“你不要亂講,她已經(jīng)和常將軍訂婚了?!?p>  聶子煬白了她一眼:“她對常將軍的喜歡和對你的又不一樣?!?p>  “有什么不一樣?”閻麟突然很認(rèn)真地問道。

  這下輪到聶子煬語塞了,兩人都出身武將世家,酸不溜秋的話他說不來,不像方晟,那些文鄒鄒的詞句他信手拈來。

  月光之下少年人的眼睛亮亮的,她仍是平日里那副干練裝束,聶子煬卻不自覺地移開了視線。

  “偷到雞了我就告訴你?!甭欁訜乳愾胍徊椒硐聣Γ瑳_著后院的柴房就去了。

  閻麟從小就好強(qiáng),雖然平時總是一副規(guī)矩模樣,但說到底也是少年。

  那雞就養(yǎng)在柴房后,個個長得膘肥體壯,極其鮮美,聶子煬瞧了一眼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待閻麟跑過來,他已經(jīng)逮住一只了。

  雞群受了驚,開始亂飛,閻麟敏銳地聽到一旁的柴堆下有什么動靜,她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根柴,將那堆破布扒拉開,只見其中有一團(tuán)花麻的生物在動,她大著膽子掏出來一只,竟是一只肥嘟嘟的小狗仔。

  瞧著不過幾個月大,牙都沒長齊,一窩白色,看著挺干凈,應(yīng)該是有人養(yǎng)在這的。

  “小狗!”聶子煬一手抓著雞,另一手就要來抓閻麟手上的狗,她生怕他一爪子給它捏死了,連忙拿開,

  “你小心點!”閻麟瞪著他,將小狗仔護(hù)在懷里。那白花花的小團(tuán)子似乎是被嚇著了,死死縮在閻麟懷里。

  聶子煬正要逗她,突然柴房前面?zhèn)鱽砹巳寺暎骸罢l啊?!”

  他順勢一把拉起閻麟和雞就跑,后者抱著小狗,放下也不是,抱走也不是。

  “哎呀那么大一窩少一只他們看不出來的!”聶子煬說道,手上的雞耷拉著腦袋一動不動,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掐死了。

  “咱倆這叫什么事啊。”閻麟干完壞事就開始后悔了,這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又要被閻淵揍一頓。

  “偷雞摸狗。”聶子煬笑道。

  那晚夜風(fēng)徐徐,明晃晃的月光之下是少年天地可鑒的心。冀州大地蒼茫一片,貧瘠的土地也開出了燦爛的花,聶子煬和他生長的地方一樣,桀驁不馴是冀州男兒刻在骨子里的信仰。

  許是她從前的生活太過教條,所以不禁被自由野性的人吸引。

  他和自己不同,小臂上的刀疤源自獵場,嘹亮的嗓音曾經(jīng)喚過冀州山巔的蒼狼,橫七豎八的傷痕遍布脊梁,那是他生機(jī)勃勃的勛章。

  “這個,就叫喜歡。”

  少年笑著戳了戳小狗的臉。

  閻麟看著懷里熱乎乎的小生命,這是她第一次覺得好像心底有什么東西被觸動了一下,是以前從未有過的,很新奇的感覺。

  “我想養(yǎng)?!遍愾胝f道。

  “要叫他什么名字?”

  閻麟想了想,搖了搖頭:“我文化不好?!甭欁訜戳怂谎?,心想咱倆不是半斤八兩。

  “這么小一點,就叫小豆丁吧?!?p>  “那他長大之后呢?”

  “叫大豆丁。”聶子煬其實注意力都在雞上,他們這些外地的賓客都在上京找了酒店住,聶家包的房離吳府不遠(yuǎn),這雞還沒死透,拿回去正好烤了吃。

  “我得回去了?!遍愾胩ь^看了眼月亮。

  “別啊,雞還沒吃呢?!?p>  “我要在宵禁前沒回去我爹會把你吃了?!遍愾牒币姷卣f了句玩笑話。

  想起閻淵提著刀的模樣,聶子煬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可不能死啊,還要照顧妹妹呢。

  “我送你?”他跟著追了幾步。

  “烤你的雞去吧?!彼剡^身倒退著。

  “你路上小心點?!彼行┎环判牡馈?p>  “誰敢動我。”她笑道。

  閻麟抱著手中的小狗,舉到月下,思索半天,又想起聶子煬那個傻樣,似乎和這小狗仔有些相似:“就叫你…小豆?。俊?p>  閻淵又在政務(wù)堂批公文批到睡著,因此沒人質(zhì)問閻麟為何回來得這么晚,下人們其實挺喜歡這個少齊王,因為她時常會給府中的下人們帶回來些糕點或者新鮮玩意兒。

  “小殿下,怎么今日回來得這么晚,差點我就要關(guān)門了?!敝x常侍看著眼前的少年,神色擔(dān)憂地問道。后者衣擺上粘了不少塵土,領(lǐng)口也有些亂,若不是身上沒傷,他都要以為這孩子是不是在哪和別人打了一架。

  閻麟遣散了下人,神秘兮兮地關(guān)上了門,才從一旁的衣柜里掏出來一個小布包,里面的小狗仔正酣睡著。

  “這是哪來的?”謝常侍問道。

  “我偷的?!遍愾牒芴孤实卣f道。

  謝常侍有些哭笑不得:“你喜歡給齊王說一聲就是,為何要去偷?偷的哪家的?和誰偷的?”

  閻麟摸了摸腦袋:“和…呃,偷的吳家的。今日去吃席順手就摸走了一只?!?p>  她還是不敢講聶子煬的名字,如果他真的因此喪命自己怕是要內(nèi)疚一輩子了。

  “叫齊王知道這是偷來的他定然給你丟出去。這樣,若是問起來,你一定說是買的,記住了?”謝常侍說道。他很默契地沒有再追問是和誰偷的,他深知主子不說,自己就不該過問的道理。

  閻麟聽了連忙點頭,抱著小狗不撒手,看來很喜歡這小玩意兒。謝常侍待在她身邊這么多年,從來沒見過這孩子特別喜歡什么東西,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小殿下快些休息吧,明天齊王說不定要抽查功課?!敝x常侍道。

  “什么?我最近什么也沒背!?”閻麟有些緊張。

  “快睡吧,夢里復(fù)習(xí)一下?!敝x常侍哄著她去睡覺,臨走前不忘囑咐:“小狗放在床榻外邊,不然一翻身就壓著了。”

  閻麟聞言,給他翻來一堆舊衣服,算是做了個簡易的小窩。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又起身找來一根發(fā)帶,系到他脖子上。

  盤算著明日要給他買些羊奶,還有肉什么的,功課的事早就忘得一干二凈了。

  謝常侍看她睡下,松了口氣,打算回政務(wù)堂候著,剛打開門就看見閻淵已經(jīng)從榻上坐起身:“麟兒回來了?”

  “是,剛睡下?!?p>  “去哪里鬼混了?!遍悳Y捏了捏眉心,打算去看看。

  “今日吳將軍常將軍定親,小殿下應(yīng)該是貪玩了一陣?!敝x常侍說道。

  閻淵沉默一陣,站起身朝窗臺走去,這里可以看見子殿閻麟的房間。

  “我像她這個年紀(jì)的時候,已經(jīng)是齊王了?!遍悳Y望著如墨的夜色說道,“那時候,我們好像也才剛剛認(rèn)識?!?p>  謝常侍低頭不語,這么多年來他早已習(xí)慣了閻淵的自言自語,自己也許算得上他身邊為數(shù)不多的好友。

  “我的父親是庶出,我也是庶出,在他那一輩他輸?shù)靡粺o所有。盡歡,我是不是做的比他更好?”閻淵側(cè)目問道。

  謝盡歡拿起一旁的毯子,披到閻淵的肩頭:“夜深了,殿下小心著涼?!?p>  “我希望麟兒,能比我做的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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