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正璇從病房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極晚了。
有輛車從停車位發(fā)動,緩緩地駛近了她,有人按下了車窗:“上車,我送你回去?!?p> 這分明是聶重之的聲音。他不是已經回去了嗎?蔣正璇愕然轉頭,結結實實地愣住了。
真的是聶重之!他怎么會還在這里?
雖然暮色漸黑,可是這樣面對面的距離聶重之還是清楚地瞧見了她躊躇不定的神色,明顯不大情愿上車。聶重之正色道:“上車,我有事要跟你談。”
蔣正璇見他臉色嚴肅鄭重,不像是說笑,只好拉開車門。
聶重之的車子一路往外環(huán)開去,顯然是在繞遠路。蔣正璇也不知他想談的是何事,見他沉著臉一直不語地盯著前方,便垂下睫毛,輕聲問道:“聶大哥,什么事?”
聶重之這時才側頭瞧了她一眼,緩聲道:“你吃過藥沒有?”蒙頭蒙腦的一句話,蔣正璇根本不知道什么意思。
見她懵懂不解的反應,聶重之心里嘆了口氣,她是第一次,哪里懂這些。于是,假咳了一聲聲,清了清喉嚨:“事后避孕藥!”
這幾個字一出口,蔣正璇便駭然地倒抽了一口氣,猛地轉過頭望著他,臉上的血色幾乎在一瞬間褪去。她那幾天一直處于震驚中,壓根兒就沒有想到過這個?,F在被他這么點破,便如一盆冰水當頭澆下,人都凍成了冰棍。
怎么辦???她沒有吃。那是不是會懷孕?蔣正璇此刻的頭腦中完完全全一片空白。
聶重之對這個可能性,自己也完全無把握。見她心驚膽顫的模樣,心中憐惜不已,他的視線落在她的腹部,放低了聲音寬慰她:“你不必這么擔心,應該不會這么巧的?!?p> 蔣正璇一直不說話。她其實已經怕死了,手腳都在發(fā)顫??措娨曔B續(xù)劇的時候,最多的就是這種可笑狗血橋段,有些夫妻在一起幾十年都不能懷孕,且檢查不出任何不孕原因;偶爾一夜情的兩個人,卻往往可以一次中獎。俗話說藝術創(chuàng)作往往來源于現實生活,那么她會不會那么倒霉,一次就中獎了呢?
萬一懷孕了怎么辦?萬一懷孕了,事情就被攤在赤裸裸的陽光下,再無所遁形了。那個時候,她要怎么面對葉大哥。
這個念頭方涌起,蔣正璇就遍體生寒。她不敢仔細深想,只好默默祈禱:千萬別懷孕,千萬不能懷孕。
聶重之見她一張小臉白得猶如透明,知道她在擔心害怕,一時間心口處說不出什么滋味,只是很想很想把她抱在懷里輕輕地哄。他向她伸出了手,只伸到一半便停頓住了。他的指尖甚至已經碰觸到了她柔軟的幾根發(fā)絲,他卻不敢再往下半分了。
他一直維持著這個動作,緩聲道:“璇璇,都是我的錯。你別擔心,如果你真的懷孕了,讓我來負責,好不好?”他的聲音不重,可是說得斬釘截鐵,字字清晰。
蔣正璇驚魂不定地瞧著他,她已經無暇仔細去理解他話里的意思了。他負什么責,她才不要他負責呢。蔣正璇只覺得自己已經蒙了,腦中唯一的念頭便是:神啊,求求你,求求你,千萬不要讓我懷孕。
蔣正璇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臥室,把發(fā)顫的自己像蠶蛹一樣地包裹在被子里頭:“不,不會的,不可能會這么倒霉的?!?p> 如果有萬一呢?蔣正璇恨不得就這樣生生悶死自己算了!
蔣正璇日夜懸心,茶飯不香。她特地上網查了安全期,來來回回地算了幾千次幾萬次,覺得應該是在安全期內的。又偷偷去買了各種驗早孕的驗孕棒,據說只要懷孕了,幾天就可以測試出來。測了這個測了那個,跟白老鼠似的。雖然每次顯示的結果是好的,可她還是每日提心吊膽,如驚弓之鳥一般。
她覺得自己快瘋了。
在蔣正璇的日夜禱告之下,一月一次的客人如期而至了。她第一次無比熱烈誠懇歡迎它的到來。那種陰陰冷冷纏綿悱惻的疼纏繞著她的時候,她竟有種喜極而泣的歡愉。
這件無法啟齒的事情終于是結束了。蔣正璇相信,她會把它忘記掉的。她相信這只是自己做了場噩夢而已。
不久后,另一個好消息從醫(yī)院傳了過來。專家醫(yī)生在一次詳細檢查后告知蔣母等家屬,蔣正楠可以出院,但是必須每天回醫(yī)院做一個小時的針灸和兩個小時理療復健。
蔣家上下自然是高興極了。一來是蔣正楠腦中的血塊退得很快,經過這半年的治療,雙腿大有起色,可以在旁人攙扶幫忙下走幾步了。二來,中國人過年講究喜氣圓滿,家里有個病人留在醫(yī)院過年總覺得晦氣不吉利。
可以說,蔣正楠的出院令蔣家的這個深冬歡天喜地的一片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