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柳雁書摸著有點脹的頭爬起來了,聽著衛(wèi)生間窸窸窣窣的聲音,刷牙,洗臉,和小聲說話的聲音,她恍惚著以為自己回到了大學住宿的生活。
不過下一秒,她便清醒過來,從床尾摸出那套黑白色經(jīng)典女仆裝,套上,然后迅速把自己收拾好。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十二月份,前兩天落了一點雪渣子,挺冷,不過別墅里似乎到處都裝了暖氣,柳雁書想了想,還是給自己里面套了一件夾克毛衫。
早上去食堂用了早餐,南瓜粥、吐司加蛋。
透過食堂的玻璃窗,她看著外面黑洞洞的天,現(xiàn)在才七點半。
吃完之后,趙姐又召集后勤部開了個小晨會,給她們又細致安排了今天的工作。
散去之后,柳雁書來到廚房,她沒忘記自己的具體工作,蔣玉還是在灶臺邊,看見她,朝旁邊努了努嘴,“噥,這是早餐,從今天開始,以后你就得自己送了,記住,上去之后,無論看到什么、聽到什么,不要問,一句話也不要說,更不要試圖……”她面無表情看著柳雁書,“我這話是為了你好?!?p> 柳雁書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然后她端起托盤,就往樓上走去。
她抽空低頭看了眼今天的早餐,不禁一陣牙酸,切好的葡萄柚,零散幾顆圣女果,一片蘸了沙拉的吐司,焯了水的兩三片上海青。
不是,她真的懷疑這個廚師是不是有強迫癥,會不會連米飯也要精確到粒。
而且這些看似很豐盛,實則少的可憐,唯一能補充碳水的也就那一小片吐司,柳雁書想了想,吐司她剛剛都吃了三四片。
而且昨天送上去的也好少,經(jīng)過一夜的消化,這一點點,真的能吃飽嗎?
難道這就是豪門的健康飲食搭配,有機結合?
柳雁書心里嘆了口氣。
她此時站在那一扇門前,猶豫了半晌,忽然覺得這個場景極像打開潘多拉魔盒,門外的反派,長什么樣子呢?
別墅的怪異,每個人臉上麻木又冷淡的表情、被囚禁的金絲雀、處處透著禁忌的詭異傳說……
柳雁書腦子里想了許多,突然一陣冷風吹過,她打了個哆嗦,她感覺這現(xiàn)在就像個玄幻靈異故事,別墅、仆人,歐式風格,賊像西歐吸血鬼的故居。
她舔了舔嘴唇,像昨天蔣玉做的那樣,輕輕敲了敲門。
卻沒想到那門她都沒有用力,只是被她輕輕觸碰到,就嘎吱一下打開了。
門都沒關緊。
她走了進去,這一次終于看清了這個臥室的樣子,猩紅窗簾密不透風,房間里很暗,甚至墻壁上都是藏藍色風格的墻紙,整個房間給人的感覺壓抑而逼仄,雪白的床單、雪白的床帳,床頭放著一支腐爛的繡球花,床就擺在廁所對面,旁邊放著一個輪椅。
沒有電腦、沒有手機,枕頭邊只有一本英文書,她看不懂標題,感覺很像那種咖啡廳里的雜志。
床上鼓起來一坨,毫無起伏,仿佛里面塞的是被子或者枕頭。
柳雁書咬著唇,不知道自己該把早餐放哪里。
猶豫了一下,她放在了離廁所遠一點的一個小桌板上,這是這個房間除了他的床頭唯一可以放東西的地方。
她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猶豫了一下,還是轉頭離開了。
下樓后已經(jīng)過了大概一個多小時,八點半左右,清晨的曚光與薄薄的霧從大開的門中灑露進來,每個人都在各司其職,有條有序地做自己的事情,她身邊跟著個張一可,二人拿著拖把、抹布和掃帚搞門口衛(wèi)生,這是她們兩個的劃分區(qū)域。
八點半到十點整整一個半小時。
她掐著時間,大概九點半的樣子,跟張一可打了聲招呼,把手里的事停下,跑到三樓去收碗,她輕輕敲兩下門,這次沒等兩秒,直直走了進去。
大概也是有點急,實在沒注意,她的視線就這樣跟房間里唯一一雙能轉動的眼睛對上了。
那是個男人,她姑且這樣說,但此人瘦的已經(jīng)眼窩深陷,茂密漆黑的頭發(fā)很長,額角上頭發(fā)的垂到顴骨,看上去有點油,像是很多天都沒有洗了,尖瘦的下巴看上去能錐地,一雙漆黑的眼睛痢痢藏在頭發(fā)后面,讓人看不太清,卻能直觀接受到一種冰冷的逼視,像野獸般擇人欲噬。
他就這樣直直坐在輪椅上,兩只細長胳膊輕輕搭在扶手上,蒼白修長的手背上,青紫色的筋清晰可見,似乎能看見里面緩緩流動的血液,柳雁書在想說不定下一秒那雙留了一點指甲的手無限生長,像金剛狼、像吸血鬼、像林正英電影里的僵尸。
他的從容來自于他的坐姿和氣質,他的身體看上去瘦弱不堪像垂垂老矣的遲暮老人,但脊背挺直,雙腿上搭著一條細絨羊毛氈,他的神色卻很冷淡,此時坐在窗戶邊,拉開了一點猩紅窗簾,借一點天光,她看清了他。
“要看多久?”
那個男人說話了,聲音很平很淡,有點嘶啞,聽上去像是很久沒開口說過話,老破手風琴吹出來的漏風氣一樣。
看你呀!我的崽!
她心里下意識回他,第一次跟自己筆下塑造的人物面對面,她心里可謂不激動,那顆自從來到這個陌生世界莫名其妙淪落到女仆保姆的不安心臟,忽然產(chǎn)生了一種怪異的柔軟情緒,像慈愛、像欣慰、像新奇。
她姑且算是無痛當媽了吧。
柳雁書心里悄悄地這樣想,即便對方是個二十多歲比她還大三四歲的成年男人。
但是她還是低著頭,紅著臉,手指攪了攪蕾絲邊圍裙擺,諾諾回他,“不好意思,我、我是來收碗的,我這就走?!?p> 那個男人,也就是賀臨之,皺著眉看她前戲戲份那么多,心里涌上一股煩躁暴怒,屌人的話滾到舌尖,便見她下一秒動作奇快,嗖嗖進來繞過他拿起靠窗的桌板上的餐具便又嗖嗖離開。
整個過程可謂是行云流水。
他泄氣的話隨著啪嗒關上的門輕輕落下。
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