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那場大戰(zhàn),烏云遮蔽,風(fēng)馳云卷,死傷無數(shù),但凡是有命在那個時間活著的,沒有誰不知道。
一籌莫展之際,是無闕劍尊以自身為代價,封印魔尊,自此修真界得以安寧。
這是被記載于仙書的傳下來的結(jié)局。
也是最虛假的結(jié)局。
冠冕堂皇的說辭,是天道不肯摘下的遮羞布。
活下來的人得眼望去,一幕幕直叫人膽寒,慶幸自己被眷顧,活了下來。
血作溝中水,
尸成地底塵。
新雨過后,不堪的血路十里被沖刷了個干凈。
便是這樣的場面,這樣不可挽回的場面,也有救世主力挽狂瀾。
參與大戰(zhàn)的沒死,屠戮萬人的劊子手沒死,滿足私欲的惡徒?jīng)]死。
只有一個人的愛人徹底死在了大戰(zhàn)前。
甚至是大戰(zhàn)前。
那本該是最無辜的一人,成了唯一的犧牲品。
莫瀟明用力閉了閉眼,轉(zhuǎn)身離開。
欠的債,哪里有那么容易還完。
————
煙渺只覺得這一覺睡的很久,久到她的精神疲倦。
整個人都似乎被放在漂泊的小舟上,漂流不定,隨著水流起伏。
眼睫顫抖兩下,好半天才勉強(qiáng)睜開雙眼。
房內(nèi)一片黑暗,煙渺的眼神落不到實(shí)處,卻能很清晰的感知道房內(nèi)不止她一人。
對面的人身上的氣息卻她熟悉,忍不住想要親近??伤龔臎]見過這人,或許是從前失憶之前認(rèn)識的人?
“你是誰?!?p> 半晌,這人還是沒有要開口的意思,煙渺便先問了出來。
她實(shí)在是不喜歡這種什么都不知道,卻又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卷進(jìn)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當(dāng)中,尤其是在失憶的時候。
這種脫離掌控的感覺讓她沒有安全感。
這句話似乎換回了那人的神志。
他悶笑一聲:“不記得我了?”
房間內(nèi)一片寂靜。
“啊......”
煙渺也笑了起來,“是你啊。”
“你似乎玩的很開心?”
那人說完一飲而盡杯中的茶,似乎被燙到了,下一秒就“嘶”了一聲,呸呸幾下。
煙渺懶洋洋的靠著床頭,眉眼一片艷麗逼人,聞言嗤笑了一聲:“可算不上開心,丁點(diǎn)兒記憶都沒有,什么時候讓人殺了都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那人也不惱怒,大笑幾聲將茶杯放下語氣揶揄:“讓人殺了?我看你玩的倒是樂在其中,再說了,有褚渝秋護(hù)著你,你還不能橫著走?嘖嘖嘖......當(dāng)時為了你一人敵百人的時候,看的我都忍不住為你們鼓起掌來了?!?p> 煙渺瞇起眼睛:“你看了不少啊?!?p> 那人一聳肩,很明智的岔開了話題,“褚渝秋出去了,一時半會回不來,我們的計劃可以提前了?!?p> 黑暗中燭火搖曳,卻照不亮眼前人的眉眼,煙渺看著他看了半晌,困倦的眨眨眼,一副馬上就要睡著的模樣:“真是搞不懂你,大仇得報,你居然還要繼續(xù)拼,難不成你真的以為能起死回生?”
似乎是被自己說的話逗笑了,煙渺“哈”了一聲,整個人都有些精神了,語氣是說不上來的嘲諷:“活了這么久,你倒是第一個上趕著找死的?!?p> 那人慢條斯理的翹起二郎腿,反駁了煙渺的話:“我可不是第一個,真要說起來,褚渝秋才是最不得了的那個啊?!?p> 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讓煙渺失去了聊天的欲望,她興致缺缺的把玩著床紗上垂下來的流蘇,一圈圈纏繞在指尖上,又不厭其煩的一圈圈解開。
那人像是終于失去了耐心,直接起身,走近煙渺。
煙渺睨了他一眼,沒說什么,那人無所謂的聳了聳肩,站在原地沒再往前一步。
“急什么,又不是不去?!?p> 一時無言,他只是笑盈盈的看著煙渺,隨后轉(zhuǎn)過身不去看她,等她換好衣服。
三百年前那一場大戰(zhàn)所在之地現(xiàn)如今已極少有人知曉,大多數(shù)只知是在魔族,卻從未見過,也并不知在魔族的哪里。
魔族原先是沒有什么禁忌的,偏偏那位魔尊一時之間誰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劃了好幾處禁地,沒有親諭誰都進(jìn)不去,再后來,魔尊隕落,那些個地方也逐漸被遺忘在角落。
千刃谷有著常年不化的寒雪,煙渺捧著手心哈氣,落了個滿頭霜雪。
積雪經(jīng)年,空谷幽寂。
這地方一般修士來此壓不住死氣,若非大能前來,只能咬著牙挨凍,硬生生靠著肉體凡胎撐著。
煙渺抖了幾下,還是撐不住,從儲物戒拿了個火暖玉出來捂在手心。
溫?zé)岬呐瘹鈴氖中纳虾玫呐駜?nèi)源源不斷朝體內(nèi)經(jīng)脈游走,入骨的寒氣與之相抗,不消片刻便散得一干二凈。
莫瀟明見了嘟嘟囔囔說了一句該。
千刃谷從前并非這樣,雖然地處魔界,但春秋四季也看的過眼,春有花,冬有雪。
但恰巧不好的是,當(dāng)年的大戰(zhàn)就發(fā)生在千刃谷。
莫瀟明現(xiàn)在想到那一劍心里依舊是痛徹心扉。
那小子是真砍啊,一劍裹挾著霜天寒氣,砍下來莫瀟明渾身一顫躲了過去,嚇得一邊打一邊偷偷摸摸抹汗。
抽空往下一看,自己的千刃谷已經(jīng)沒救了,霜雪浸透了千刃谷,帶著靈氣的雪洋洋灑灑的落下來,凍死一個是一個。
自此千刃谷便只剩了嚴(yán)冬。
莫瀟明到現(xiàn)在都沒找他們賠靈石他都覺得自己簡直是天大的好人。
煙渺沒聽見他在說什么,只是感到那不同尋常的怨念,謹(jǐn)慎的思索了一下,默默的離他遠(yuǎn)了一些。
“到了?!?p> 莫瀟明出聲,三人停下腳步。
皎皎白雪,凜凜寒風(fēng)。
這與其他地方并無不同。
煙渺垂首,看著腳下落在雪上的印記,又抬頭望天。
莫名的,她想起了褚渝秋。
煙渺哂笑一聲,覺得自己有病。
人在的時候?qū)λ溲岳湔Z,任憑對方好話說盡都不聽,反而還捅了一刀,人不在了又想著想那的。
你圖什么呢?
煙渺哼著不知名的小曲,手背在身后低著頭,時不時在雪地上踩上幾個印子,自己得了趣覺得好玩,便一揮手招呼著莫瀟明和那黑袍人也一起來玩。
兩人一樂呵,還真的就跟著一起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