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夜晴雪在臺下看著,一雙美目中綻放出別樣的光芒。
太耀眼了,褚渝秋就像一把出鞘的劍,鋒芒畢露,讓人無法忽視。
褚渝秋的膚色冷白,細膩的手指搭在劍鞘上,像一件渾天然的藝術品,可沒人敢因為他這副好樣貌而輕視他。
下了臺,即使下一輪開始,也沒多少人關注,反而不約而同的將目光都投向了褚渝秋。
天闕劍通靈,劍氣凝實,成了絲絲冰雪似的半透明的雪線,自發(fā)的纏上了褚渝秋的手腕,盤旋飛舞。
煙渺眨巴著眼看他,磨磨蹭蹭的挪步過去,一雙好看的眼一下一下的掀著眼皮看面前的人,褚渝秋余光看見了她這副模樣,倒也沒說什么,只是停了腳步。
兩根細白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攥上了褚渝秋的袖袍,周圍忽的同時倒吸一口涼氣,褚渝秋眼都沒抬一下,終究是沒有不耐煩的甩開她的手,天闕躁動起來,想是感受到煙渺體內被壓制住的魔氣了。
他垂眸看著手腕上的雪線,忽然伸出手,將那雪線抓住,手上使了些勁兒,那雪線在他手中掙扎,想要從他手中溜出去,卻被捏得更緊,終究是抵不過褚渝秋,雪線蔫了似的軟塌塌的趴在褚渝秋的手腕上,褚渝秋面上依舊不動聲色。
他看了煙渺一會,最后別開目光,冷聲道:“做什么。”
煙渺聞言頓時委屈起來,一雙水光瀲滟的眼瞬間蓄滿了淚水,讓人看了不由得心生憐惜,“不做什么就不能來找你了嗎?”煙渺的話理直氣壯,偏生語氣又委屈的要死,一邊還偷偷將袖口攥的更緊。
褚渝秋肉眼可見的僵住了。
他從未見過煙渺落淚的樣子,以往再如何打鬧,煙渺也是假模假樣的做法,哪兒會真的把眼淚逼出來。
他看著那雙眼睛,莫名覺得有些手忙腳亂,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么,深深的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說的太過分了。
閉了閉眼,褚渝秋自暴自棄的伸手,親自將那一截袖子往煙渺手里塞了塞。
周圍又是一陣吸涼氣。
煙渺眨巴著眼看他,眼淚沒流出來,眼睫卻垂下來,像蝴蝶翅膀似的輕盈的翕動兩下。
褚渝秋一口氣哽在喉間,上不去下不來,也拿不準煙渺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他嘆了口氣,低聲道:“你過來?!?p> 褚渝秋的聲音帶著無可奈何的意味,聲音被刻意壓低了些,距離煙渺咫尺,聽著像是在哄著人。
虛空中的比試早已結束,離得近的,誰都沒有去看比試結果。
在場的人誰沒有靈力啊,大家都心知肚明,想看這一場八卦,周圍安靜的跟個什么似的,稍微運轉一下靈力就能將褚渝秋的話聽的一清二楚。
看到褚渝秋不僅沒有甩開煙渺的手,居然還因為那拙劣的演技就無奈的認了命,現在還聽到悄悄說讓她跟著過去,一群修了幾十年仙的修士傻了眼。
煙渺臉上還掛著淚珠子,眼睫茫然的眨著,神情無辜,分明是一眼能看穿的事情,褚渝秋愣是一聲不吭的。
煙渺看著他,半晌,吸了吸鼻子,乖乖的跟著他走,像只被順毛擼順了毛的貓,乖巧又聽話。
褚渝秋帶著她往住處走,一路上不知被多少視線打量,煙渺不覺得有什么,還轉過頭對著他們笑了笑,褚渝秋板著臉不理她,她也不在意。
周圍一片寂靜,沒人知道這場突如其來的八卦是怎么收尾的,私底下該流傳的一樣沒少。
不遠處的晴雪門中,夜晴雪將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夜晴雪垂下眼簾,遮住眼中暗藏的情緒,但那微微顫抖的手指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手指攥的發(fā)白,夜晴雪渾身都氣的輕微顫抖,思緒也岌岌可危。
那女人,無論如何,都不能留!
————
褚渝秋身為首席弟子,住處距離普通的弟子居還隔著一段距離,褚渝秋走在前面,一路無話。
沒了旁人的眼光,煙渺自然而然的與他并肩而行,心虛的一句話不說,只是不住的看褚渝秋。
從比試現場一路走過來,褚渝秋自然是想明白了,他又被煙渺耍了一回。
看著身邊人這幅又慫又不知悔改的模樣,看著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褚渝秋都快氣笑了。
毫無理由的過來攥他衣袖的是她,一聲不吭眼淚就掛著的也是她,如今他還沒開口說些什么,她倒先委屈上了。
褚渝秋忍耐般的伸手揉了揉眉心,沒對煙渺做什么,也沒兇,纏繞在他手腕上的雪線遭了殃,被褚渝秋沒輕沒重的磋磨著撒氣。
天闕也是有脾氣的,蔫蔫的扭動兩下,被褚渝秋拽了兩下,又撒氣似的往回縮了縮,最后褚渝秋不碰它了,又重新掛在褚渝秋手腕上,委委屈屈的不肯離開,就這么被褚渝秋拽了一路,一直等到褚渝秋回了小院,這才慌不擇忙的消散,跑回天闕躲了起來。
煙渺一路跟著他回了住處,看著周圍依舊一點沒變的情景啞然。
褚渝秋眉眼冷淡,淡淡瞥了她一眼,煙渺便乖乖的坐著不說話,趴在石桌上看褚渝秋寫著什么東西。
褚渝秋剛提筆寫不了幾個字,須臾,手中筆一頓,隨后慢吞吞的撩起眼皮,聲音清冽:“不許打擾我?!?p> 煙渺默默收回了準備偷偷拽拽褚渝秋發(fā)尾的手,說出的話臉不紅心不跳:“那是當然,我有分寸?!?p> 褚渝秋顯然是不信的,但也懶得再去探究,背影挺直,靈力被帶著入筆,寸寸描繪。
他的筆鋒沉穩(wěn)內斂,一派從容,還帶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銳氣,字里行間都透著些許鋒芒,煙渺看的仔細,這鋒芒分明是刻意收斂了許多的,不知真正的字寫出來,又是何等模樣。
煙渺趴在桌上,雙臂懶洋洋的擱著伸直,幾乎快要碰到褚渝秋那邊,可褚渝秋視若無物,只要沒有真正打擾到他就隨她去。
又因著煙渺這姿勢,偏生褚渝秋寫的認真的時候,時不時會瞥一眼坐在旁邊百無聊賴的人。
可這樣實在是擾人,他不想再理會煙渺,索性連表情都懶得做了,專心致志的提筆寫字,煙渺悄悄打量著他,偶爾看到褚渝秋停筆,還忍不住好奇的湊過去瞧一眼,然后又很快縮回腦袋去。
褚渝秋向來不笑,嘴角經常沒什么弧度,不說話的時候便顯得有些嚴肅,可眼下并不是那樣,煙渺每次看過去,都能看到褚渝秋唇角若有若無揚起的一點角度。
就連他筆下的字,都有一種獨特的風骨,和他本人身上那股清冷傲氣十分相稱,字體透著一股子冷冽。
煙渺忽然起身,小跑著湊近褚渝秋,一雙眼直勾勾的盯著他看,煙渺站的散漫,一雙修長白皙的腿筆直而立,又被裙擺遮了半分,露出一雙瑩潤的腳踝和過于白皙的小腿。
褚渝秋寫字的動作一頓,筆尖在紙上留下一道墨痕,墨痕順著紙張蔓延開來,將紙張侵蝕的不成樣子。
褚渝秋手中握著毛筆,墨色從筆尖滴落在白紙上,暈染開來,滲入了紙中,難以抹去一般顯眼。
褚渝秋垂著眸,微微斂眉,有些走神。
他想,他就不該相信煙渺會老老實實的,瞧,這才安分了沒一會,就想到新法子折騰他來了。
煙渺俯著身子,胭色的紅紗隨著主人的動作,搭在冷色的石桌上,石桌上還略微帶了些泫金樹上的晨露,紅紗沾染到,成了更為濃重暗色的紅。
他皺了皺眉,正欲放下筆再換一張紙,那墨痕卻已經蔓延到下一張紙上,褚渝秋默然片刻,輕輕嘆了口氣,抬起頭看著煙渺。
她側頭看著褚渝秋,眸光瀲滟,帶著些許笑意。
褚渝秋看她,煙渺也毫不避諱,那雙眼里清晰地映著他的影子,像是蓄滿了一池秋水般澄澈明亮,褚渝秋忽然就不想生氣了。
無可奈何的閉閉眼,褚渝秋重重的吐了口氣:“說?!?p> 煙渺抿著唇笑,聲音又輕又特地帶了請求的意味:“褚渝秋,你笑給我看看嘛?!?p> 他再度垂眸,可又看到那不堪一握的腳踝,眼神被燙到一般轉開視線,思緒被帶的亂七八糟,垂落在身側的手指無意識動了動,似乎是在考慮要不要答應。
天闕一陣嗡鳴,褚渝秋額心一跳,語氣簡短:“走開。”
褚渝秋都快想讓煙渺離他遠些,再遠些了,那股甜膩的香就是陰魂不散,不難聞,但是褚渝秋并不想聞,一碰到那香褚渝秋就被引的腦海中亂七八糟一片,這對他來說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褚渝秋覺得這不行,這太奇怪了,而且煙渺還時不時湊過來說話,那股甜膩膩的香味爭相恐后的鉆過來。
煙渺悠悠的嘆了口氣,語氣還很可惜道:“真的不行嗎?”
褚渝秋勉強拉著思緒回了籠,耳尖在不知道的情況下通紅一片,喉結滾動一番,聲音低又沉:“不行?!?p> 得了這個回答,煙渺才撇撇嘴“哦”了一聲坐回去。
褚渝秋抿唇,不再搭理她,兀自垂著頭,繼續(xù)剛才未完成的事情。
煙渺也不折騰他了,而且她確實有些好奇,當下隨口問起來:“看你寫半天了,怎的還沒寫完,什么東西這么多?!?p> 褚渝秋眼都不抬,提筆下筆一氣呵成,沒了煙渺的打擾,速度比方才快了一倍不止。
待手頭這張寫完,褚渝秋才漫不經心回道:“靈露秘境請?zhí)?。?p> 煙渺微微一頓,挑了挑眉。
靈露秘境,幾百年前,那位劍尊留下來的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