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將近,岸邊早已圍滿了人,顧頻頻與橫雪兩個人又說了會兒話,害怕青曦尋不到她,便拉著嘯橫雪來到岸邊。
不一會兒,池塘中央形成了一個巨大漩渦,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苞從水底伸展開來,眾人屏氣凝神,生怕錯過了那一瞬。
青曦居于主位,高高在上的他,在萬千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顧頻頻。
但當他看到身邊的嘯橫雪,他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冷冽。
嘯橫雪并未注意到任何異樣,他滿眼都是顧頻頻,此刻見她探著頭去望那曇花,便在她耳邊低語道:
“你若是想要,我去幫你摘來。”
顧頻頻笑著搖搖頭:“我對花倒是沒什么興趣,只是好奇今天哪一位能摘得。”
只聽見有人在驚呼,在贊嘆,顧頻頻忙睜大了眼睛去看,果然那曇花左右搖搖擺擺,做出一副將要舒展的樣子。
青曦旁邊的漣漪早已換好了男裝,只待一聲令下。
花開剎那,眾人只覺得香味四溢,清氣滿乾坤,花蕊含露,皎潔而神圣,還沒等顧頻頻反應過來,身邊的人已經一哄而上,根本來不及看清他們的臉。
嘯橫雪一只胳膊輕輕繞過她身后,微笑著低頭護著她。
只見各族青年各展身手,各色法術在空中炸裂、反轉、交融,比天上的焰火還要精彩,一個神族的青年摘下曇花,但隨即被他族的爭奪得脫手而去,就在眾人爭的不可開交之時,青曦身邊飛出一個人,此人身手矯健,很快便將身邊的一種青年比得黯然失色。
然而曇花仿佛有意識一般的,在那人手中悄然溜走,無論那人神力有多么強大,始終抓不住它,反而將它擲出池塘。
岸上一眾女子個個都慌了神,卻見那曇花搖搖晃晃的,飄向遠處一個身影。
那人戴著銀白色面具,一身雪衣,正在樹上閑坐,這會兒懷中卻突然多了一朵花。
“蒼月……”顧頻頻低聲驚呼,師父從來不喜歡湊熱鬧,怎么今天卻來了這繁鬧的地方?
青曦也有一絲疑惑,卻見蒼月手中捧著一朵曇花,跳下樹來。
眾人紛紛看著眼前的男子,沒有人知道他是誰,甚至都看不出他是什么族類。
蒼月也有些愣神,但見岸邊的男子,只嘯橫雪一個,旁邊又是站著顧頻頻,便信步上前,將曇花遞給嘯橫雪,道:
“此花贈予兄臺。”
嘯橫雪點頭致謝,收下曇花,深深地望了一眼蒼月,此人雖然冷冽,但回眸瞬間,卻讓他覺得有一絲說不出的熟悉。
但他回過身來,淡淡笑著,準備將花插到顧頻頻頭上,眾人投來羨慕的眼神,幾個男子也扼腕嘆息,沒有人注意到,在天地清明的盡頭,萬物白銀一片,蒼茫月色中,一個身影越走越遠。
青曦一個眼神遞過去,一邊的漣漪領會,微微頷首,從袖底彈出一個冰晶的彈丸,這彈丸實在精巧,再加上是一等一的高手彈射而出,幾乎無人注意到這小小動作。
曇花剎那間碎成無數細屑,仿如一朵冰霜花的炸裂,在眾人還沒來得及眨眼的時刻。
嘯橫雪有一絲愣神,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是怎么一回事,望了一眼手中空空的花梗,他抱歉道:“我……”
顧頻頻笑著安慰他:“沒關系,我本來也不喜歡戴花。”
當天晚上,待到眾人紛紛散去之時,嘯橫雪拉著顧頻頻的手,才依依不舍地道別。
“你盡快處理好你的事情,等我學成之后,我便去尋你!”顧頻頻道。
嘯橫雪也笑道:“好,我等你?!?p> 可好事畢竟不長久,還沒等顧頻頻歡歡喜喜地走回鋤靈殿,便見得悠長的宮廊外,一個修長的身影靠墻而立。
顧頻頻上前,看著青曦擺著一張有些納悶,她不知道是為什么,但聽漣漪說過,君王之事不可多問,于是只好假裝什么都沒看到,低著頭往前走。
青曦拉住她的袖子,卻一言未發(fā)。
“神君,”顧頻頻緩緩開口道,“宴會上那么多人,神君不在宴會上,一個人在這里,他們該找您了……”
“可我一直在找你。”他說,語氣里滿是委屈。“你老實告訴我,你對嘯橫雪是怎樣的感覺?你……喜歡他嗎?”
“開什么玩笑!”顧頻頻打了幾聲哈哈,轉過身子,拍了拍青曦肩頭,笑道,“我和他只是哥們兒,最多就是……知己,知己!”
聽了這話,青曦皺起的眉頭舒展開來,他低頭不經意間勾起一抹笑,從懷中小心翼翼地捧出一朵花來。
剎那間,花朵如千萬流螢炸裂于夜色,將整個宮廊照得通明,花兒的每一絲蕊,都仿若昆蟲的觸角,細細柔柔,仿佛充滿好奇地觸碰著這個世界。
他笑道:“花開了兩朵,我為你留了一朵?!?p> 說罷,青曦輕輕將曇花別在女子的鬢發(fā)間,鬢發(fā)如云,本來素淡的少女,經過這朵花的襯托,一下子宛若這神域最引人注目的神仙。
圣潔嬌美的曇花,襯托得少女清揚的面龐更多幾分溫柔。就連青曦也看得愣了神。
顧頻頻不太習慣戴著這樣隆重的花,她象征性地扶了兩下,向著青曦笑笑,然后取下花朵,放在青曦手心,打趣他道:
“我戴著,實在不如你拿著好看。若是論美,在你面前,就連這曇花也要慚愧失色了。”
青曦本來有些失落,但聽到這話,又稍微緩和顏色,他低著頭,有些不自然地說道:
“我聽說,人間兩位有情人,怎么看對方都是極美的。”
顧頻頻轉了身往前走,一邊走,一邊皺眉思索道:“確實如此啊,可那大概是因為他們沒有見過神君你,否則,唉,一見神君誤終身啊!”
聽她在說胡話,青曦笑著搖了搖頭,上前一把攬住她的肩膀,也大跨步式向前走,邊走,邊偷偷竊喜著,時不時輕咳幾聲,顧頻頻只當是終于哄好了小孩子,便只是搖搖頭不做理會。
走著走著,不自覺間,那花又戴到了顧頻頻頭上。
“青曦神君,你為啥叫青曦啊?”
“啊,這個啊……這個我告訴你,你可不許告訴別人!”
“我整個神域只有神君、漣漪、商歌這幾個朋友,他們都是神君您的人,我敢告訴誰??!”
“好吧,是我……我生下來的時候,有眼疾,母親為了我能看清東西,斬下妖王青龍之首,取其雙眼為我配上。所以取青龍之青,清晨之日光為曦?!?p> “那你欠妖族太多了吧!你不會斬殺的就是嘯橫雪的親人吧?”
“妖族的龍只有他們一族,應該是他的外公,不許你再提他了!”
“喂,明明是你對不起人家!”
“那又怎樣,我是神族!”
“神族就可以草菅人命嗎?”
“你不了解他,他殘忍暴戾,罪行罄竹難書,早該斬殺了,我只是順手拿得!如果不是他,那個嘯橫雪小時候也不用受那么多罪,他父親也不用死,總之,沒準兒嘯橫雪還感謝我呢!”
“總之就是你不對,你專斷獨行!”
“好好好,我不好,就嘯橫雪好行了吧!”
夜色中,宮廊深處,一男一女笑聲爽朗,相伴而去,兩邊的守衛(wèi)早已被撤下,此刻整個神域靜悄悄,仿佛都在為這一片歡聲笑語騰出安靜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