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著卻搖搖頭,“其實你并不了解他,如果你真的想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就應該去他曾經去過的那些帝國看一看??纯茨切┰谒膸椭碌巧匣饰坏娜?,是否勤政愛民?是胸懷天下的仁君?你更應該去問問那些君王,在他答應幫忙的時候,曾經曾經立下過什么樣的約定?”
“你又沒見過他,你怎會知道他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他那么聰明,又能輕易的接近所有帝國的朝堂中心,想得到天下豈不是輕而易舉?但是他沒有,為什么?你可曾聽說過他在拒絕哪個君王賞賜和挽留的時候,有任何猶豫?多少次?他有多少次選擇榮華富貴的機會,太多了。但是他沒有,你知道為何嗎?”
林渙搖搖頭,細想確實如此,他每次出門都只帶幾身衣服和一些盤纏,回來的時候,背包里也仍舊是那些衣服。有時候在街上遇到剛回來的他,還非得拉著自己請他吃飯。其實他并不是欺負自己,而是盤纏用光了?
林渙震驚的看向沈著,后者繼續(xù)道:“因為對于他來說,這世上最珍貴的東西,從來都不是榮華富貴和功名利祿。他做那些事,不過是希望這世上少些戰(zhàn)亂罷了?!?p> “他會有這么好心?”林渙不屑一顧。
沈著不再接話,“林渙,在你的內心里,其實早已把他當成你最好的朋友了吧?所以你才會來到長安城,你知道他最喜歡的就是撥弄權謀,而長安城是當今最混亂的一個地方。如果他的靈魂真的存在于這個世上,他就一定會來長安?!?p> “我說了,我來是為了報恩?!?p> “我沒說你撒謊,你的確是在報恩,報他當年替你擋下一箭之恩?!?p> “你怎么會知道?”
“逍遙門的少主無緣無故的出現(xiàn)在長安城,我自然會派人去查探一番,好猜到你在每件事上會做出何種反應,我早想到應對之策。”
“無時不刻都在算計他人,你不覺得很累嗎?”
“你會覺得舞劍累嗎?不會。因為你早已把它當做每日必做之事,那我又怎會覺得算計別人累呢?”
“總有一天,你也會和他一樣,把自己的性命也算進去。”
沈著站起身來,突然一笑,好似在看一個許久未見的故人一樣。
“你真的還想失去他第二次嗎?”
說完,他轉身向大門處走去,“那些應該出現(xiàn)在你生命中的人,即使有段時間他們突然消失了,過不了多久,他還會以一種新的方式出現(xiàn)在你的生活里。有時候,你以為你做的是在遠離他,卻不知道自己所前進的每一步,都是在靠近他們。因為你們的命運,從最開始就已經注定,永遠不可能消失在彼此的世界?!?p> 走到門口,他卻又停下,“你喜歡也罷,討厭也罷,我都將一輩子活在你的世界里,這就是朋友,最好的朋友?!?p> 林渙起身追過去,還想說些什么,但門口早已沒有沈著的身影。
林渙走回左邊的廂房,看到洛隱白還在睡覺,幫他蓋上了被子,走了出去。
抬起頭望向無邊的夜空,林渙依稀還記得有一次見到江以時候的場景,他獨自一人背著行囊從城門外回來。一邊走,一邊和街道上幾個孩童嬉鬧,哼著自己從未聽過的曲子,笑的像個天真的孩童。那時候他十五歲,已經開始獨立闖蕩江湖。
沈著說的對,他是不一樣的,他想要的從來跟他人也不一樣。
可是他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林渙今日所說的一切,對沈著來說無疑是一記重磅。
十年前,各個帝國中除了大秦幾乎沒有發(fā)生過什么大事,而且唐左相出事,和權王城竟在前后兩天。而江湖山,江湖第一大幫扶朽幫也在那幾日莫名消失幾百名精銳幫眾。
如果說這一切只是巧合,誰會信?
沈著回到南候府時,四大護院身姿挺拔的站在門口,看到沈著進門,整齊的走上前去,其中一人正色道:“二公子,侯爺和夫人在大廳等您。”
沈著一看這架勢,想著自己今晚是難逃被訓斥的下場,便乖乖的跟著四人進了大廳。果不其然,平時不怎么愛說話的南候,訓斥起人竟然如此滔滔不絕。聽得沈著心里暗自慶幸,這些年還好沒有多做些出格的事情,不然這些年……光想都覺得恐怖。
一直到戌時,南候才在南候夫人重復了許多遍沈著還未吃晚飯后,才停了下來。等到仆人們把飯菜端上來,南候府又意猶未盡的說了一句:“陛下賜婚已是天大的恩賜,你莫要再像從前那般。”
沈著附和著點點頭,嗯了一聲,吃飯的速度更加快了。
南候夫人心疼的撫摸著沈著的后背,囑咐他吃慢一點,然后又有些生氣的瞪了南候一眼:“你說你,平時也沒見你這么多話,怎么訓斥起著兒來這么多話?!?p> 南候卻是無奈的嘆了口氣,一會兒才緩緩道:“今日進宮,陛下跟我說起著兒的婚事。秦帝雖然我們恩寵有加,也了解著兒的為人,但是他再這么吊兒郎當下去,眾朝臣還不議論紛紛,說我南候府自恃攀附皇親,卻行事不羈?!?p> 沈著抬起頭,不屑道:“他們不一直在議論嗎?這么多年了,我可從來沒跟他們計較過?!?p> “你……”南候生氣的拍著桌子,“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是何種境地?”
沈著吃完最后一口飯,將飯碗往前推了推,笑意闌珊的看向南候:“我能不能不娶十公主?”
認真的樣子,可真不像是在開玩笑。
“你說呢?”南候這次真的是氣憤到了極點,猛地站起身來,憤怒的瞪了一眼沈著,往外走去,走到門口,仍覺得氣不打一處來,“明日起,好好在家給我看書,哪也不許去?!?p> “好?!鄙蛑鴿M意的一笑,似是在意料之中一樣,然后便安慰有些著急的南候夫人,“娘,沒事兒的,我當幾天乖孩子父親就消氣了?!?p> 可是南候夫人著急的并不是南候生氣這事兒:“著兒,娘擔心的不是這個,你真的不想娶十公主啊?”
沈著故作驚訝的‘啊’了一聲,笑了笑,并未回答,而是站起身來,扶起南候夫人,一臉孝子樣:“娘,夜都深了,我爹肯定要歇息了,你快去照顧他吧,順便替我說兩句好話。”
“你可不能亂來。”
“放心吧,我不會亂來的?!?p> “現(xiàn)在回去睡覺?!?p> “好的,咱們一起出去?!?p> 看著南候夫人被丫鬟們扶著慢慢離去,沈著的嘴角才慢慢露出一絲微笑。他一步一步慢慢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回想著這十年來所發(fā)生的每一件事。江湖上的,朝堂上的。一樁樁,一件件,在沈著的腦海里不停的相互交叉,重疊。
這些事看起來絲毫沒有關系,但今天林渙所告訴他的這一切,以及昏迷不醒的洛隱白,都在印證著自己在知道那件密室確實出自葛荊之手后,心里有的那份懷疑。當年的一切,就是一場陰謀。
這場陰謀,關乎江湖霸主,也關乎大秦的皇位,也關乎唐家的冤案。而這場陰謀最終的指向,就是扶朽幫。
白柒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