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碩鼠攔路
“你品品，
大晚上的，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突然車燈打過去，
看到一條狗，學著人樣子，在路口拜拜，
嚇人不？”
司機大叔拍著大腿，后怕不已：“我當時差點沒把車開綠化帶上去。”
我從后面看過去，更能看到他脖子后面汗毛都豎起來了。
“嘶~”
我承認，有億點點被嚇到，
然后深深地懊惱，就不該開啟話題，
應該讓出租車里的空氣繼續(xù)安靜下去。
興許是我的不回應讓司機大叔誤解了，他用一只手捏著手機伸到后面，直接懟到我面前：
“小同學你別不信。
我有證據(jù)！
你自己看?！?p> 啥？我沒說不信啊。
下一秒，我就瞄到手機屏幕是一個視頻播放界面。
有一說一，居然有視頻……
這個轉折真心出乎意料。
我接過手機，按捺不住好奇心，還是手賤地點開了。
從拍攝角度，還有鏡頭顫動，明顯可以看出來，拍下這段視頻的應該是行車記錄儀。
現(xiàn)在出租車上掛著的行車記錄儀還挺先進，估摸著是為碰瓷兒的人準備的吧？
慢慢的，我腦子里就沒有雜念能存在的空間了，全部被視頻里的內容占去了……
……
圓月，路口，榕樹。
遍體鱗傷，拖著兩條被打斷后腿的老黃狗，
在一下下地跪伏著，頭高高地昂著，沖著月亮嗚咽不停。
老黃狗的身后，滿是爬行留下的血污痕跡，
它的身前，擺著幾樣貢品，
有發(fā)臭的老鼠，
有支離破碎的小狗尸體，
有盛著剩菜的泡沫快餐盒……
隨著車子開過，榕樹下重新陷入了黑暗，司機大叔變了調子的粗口聲，驟然被照亮的綠化帶……
視頻到這里就結束了。
我還是怔怔地拿著司機大叔的手機，神游物外。
恍惚間，
我好像從出租車里剝離了出來，逆著時間回到了一星期前的那個晚上……
我的面前，是哀鳴不已，身上滿是新鮮傷口，還在流淌著鮮血的老黃狗。
它拖著已經(jīng)斷了的兩條后腿，跟一只野貓搏斗，貓口奪食地搶下了一只死耗子；
它翻出藏得隱蔽的泡沫快餐盒，里面的食物雖然已經(jīng)發(fā)臭了，卻可能是它珍惜的美食；
它爬到了一處垃圾堆里，刨出了一個鞋盒子，里面是一只小狗支離破碎的尸體……
我眼睜睜地看著老黃狗足足舔舐了那只小狗的尸體十分鐘，最終叼著鞋盒子往路口去。
一趟，又一趟。
小狗、老鼠、剩飯，三樣簡陋卻是老黃狗所有的貢品，一一擺放在路口。
“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在輕聲地發(fā)問。
理所當然地沒有回答。
老黃狗奄奄一息地在貢品前，對著圓月發(fā)出嗚咽，如泣如訴，聲聲哀求。
我也跟著抬頭，看著天上那輪圓月。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在黃狗拜月之后，圓月似乎變大了一些，
就像是有人湊近了，看過來的眼珠子……
這時，
一束車燈照了過來……
……
“小同學，小同學？”
司機大叔的聲音把我驚醒了過來。
“嚇著了吧？”
他伸手拿回手機，重新調整回導航界面，“我沒騙你吧，邪乎著呢?！?p> 伴隨著遠處“鐺鐺鐺”的響亮鈴聲，
貨運火車過去，閘口重新打開，車流如小溪升級成了江河，自潺潺漸至奔涌向前。
出租車開出去了，我卻還停留在“原處”。
“剛剛那種感覺是……”
“……我就像是站在旁邊，親眼看見。”
我手按著胸口，感受著心臟在一下一下有力地搏動著，還沒有從那種驚慌與心悸中緩過來。
“這是……怎么回事？”
“視頻的力量？我受到了影響？還是，沒睡好恍惚了？”
我不知道，也沒法知道，
只能暗暗地記著，準備再見到玄冽的時候，跟他問問看。
出市區(qū)，
上高速，
時不時把時速提到了140以上，
時不時地，又在導航“前方有測速”的提醒下，把速度降下來……
司機大叔很當回事，很對得住那些錢的，
想要在天黑前把我送回家。
我松了一口氣，恢復了幾分活潑，也是為了緩解心悸，
大違初衷地，一路上跟司機大叔侃了好久。
當然，我不是因為車速太快，害怕司機大叔睡過去，然后我就“睡”過去，
肯定不是！
于是，當時間在狹窄的車內空間里流淌到了傍晚，
我已經(jīng)知道司機大叔今年快50歲，
家里有一個妻子是山東的，不溫柔，但他愛她；
有一個女兒在上初中，不漂亮，但沒她大叔活不了。
天開始擦黑的時候，
車已經(jīng)下了高速，進入莆陽市地界，開到了城郊結合處，
再拐個彎，前面就是直通龍?zhí)洞宓膰馈?p> 可是，
我和司機大叔卻已經(jīng)都沒有了說話的興致。
半是疲憊，
半是最不愿意發(fā)生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
堵車！
在最不該堵車地方，幾輛車詭異地發(fā)生了摩擦，車主更詭異地撕扯了起來，生生耽擱了我們一個小時。
我探頭出去看了一眼天色，知道趕不上在天黑前回到村子里了。
我再回頭去看，隨著我們“爬”過了擁堵路段，
之前天皇老子說話都不好使非要撕扯的肇事車主，似乎清醒了過來，把車挪開了。
這，真的是意外嗎？
我一顆心漸漸地提了起來。
前排，司機大叔在接電話，先跟老婆說不回去吃飯了，又哄女兒保證明天給她做早飯，起床就能看到爸爸……
“小同學，沒事，天黑就天黑，我開慢點，不會出……”
司機大叔扭過頭來跟我說了半句，再扭過頭去看路，
突然——
“呲……”
司機大叔猛打方向盤，把后排的我甩到了車門上。
還是沒躲過去，“砰”地一聲響，一個黑影撞在了前擋風玻璃上，頓時整面玻璃遍布蛛網(wǎng)般的裂痕，一下子“慘白”了下來。
伴隨著強打方向盤和急剎車，出租車終于停了下來。
“發(fā)生什么了？”
我驚魂甫定地看向司機大叔，發(fā)現(xiàn)他一腦門油汗，也是嚇得夠嗆。
他不太確定地說：“好像是撞到了什么東西？”
我吞咽了一口唾沫：“不會是人吧？”
司機大叔遲疑了一下，搖頭：“不會，分量、大小都不對?！?p> “我下去看看?！?p> 司機大叔說完解下安全帶，下車察看。
我猶豫了一秒鐘，還是跟著下車了。
還是要親眼看看才能放心。
剛下車，我就看司機大叔正拿腳踢著一團黑乎乎、血肉模糊，家貓大小的東西。
撞到的是這個？
不是人就好！
下一秒，
湊近了，看清楚了，
“咯噔”一下，我的心臟瞬間漏跳了一拍。
那是，
一只，
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