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嬰兒詭,紅繡鞋,下陳州
血?
血!
我激凌凌地打了一個寒顫,隨后如被凍僵了一般渾身僵硬。
剛……剛那個聲音,
是……是周穎?
愛是誰是誰!
我一點點去確認下的心思都沒有,喉嚨閉鎖,嘴唇拉鏈,
準備向后挪。
這個廁所,不上也罷。
想念我的床!
我要回去!
一大堆的雜念在腦海中閃過,實際上連一秒鐘都不到,
我的手剛離開廁所門,腳剛剛向后抬起來,都還沒來得及落地呢,
就看到廁所里燈亮了。
燈光紅彤彤的,跟……血光似的。
早晚換了這該死的燈。
大半夜的,嚇人。
啊誒?
不對吖。
我瘋狂轉動的腦子告訴我,有什么東西不對?
下一秒,我就反應了過來。
我剛看到的,疑似周穎的人,不還在坑位上蹲坑呢嗎?
總不能一秒鐘內,她就擦好那個啥,提好那個啥,再洗好手,走到門邊上開燈吧?
廁所燈的開關,就在進門處。
除非周穎的胳膊長兩米,
不然她絕對不可能夠得到。
“嘎吱……”
我把牙咬得嘎吱響,掉頭就要跑。
偏偏,
這個時候,
我發(fā)現(xiàn)了一件無比恐怖的事情……
我的手,它……它……它……
不聽我使喚了。
手緩緩地按在廁所的門上,
發(fā)力,
一推!
“嘎吱~”
廁所門發(fā)出狂歡般的尖叫,向內敞開。
紅光如有實質般地涌了出來,充塞整個陽臺。
濃得化不開的,
除了紅光,
還有血腥味,撲鼻的血腥味,
就像把一個人倒掉起來,放干了全身的血才能彌漫出來的濃郁味道。
嘔……
我干嘔了一聲,
雖然不想看,還是在廁所門開的一瞬間,目光如掃把,把廁所里的東西全掃進了眼里。
蹲坑前,
周穎撲倒在地,
臉色蒼白如紙。
蹲坑里,血光在噴薄而出,
經過廁所狹小空間的稀釋、暈開,成為了我誤以為是燈光的紅光。
“周穎……周穎……”
“快醒醒。”
我大聲地喊,
扯破嗓子的那一種。
半是為了喚醒周穎,好歹讓她爬出這個邪異的廁所;
半是為了吵醒臥室里的人(或者其他的什么東西)。
如果能驚醒整棟樓,叫起對面整個男生宿舍樓,當然是更好了。
以前老是惡心對面男生宿舍樓的一些禍害,整天拿著望遠鏡沖著我們女生宿舍看個不停,
現(xiàn)在,
我恨不得有一整個班級的男生正在拿著望遠鏡看我,看我,你們快看看我啊。
要出人命了!
我腿肚子都在哆嗦,死活沒法邁步進去廁所里把周穎攙扶出來。
我喊得那么大聲了,周穎卻一動不動,一丁點兒想要醒來的意思都沒有。
一步之遙的宿舍里面,
平時臥談會都能依稀聽到響動的隔壁宿舍,
還有對面的宿舍樓……
全都沒有動靜。
沒有人醒,一個都沒有。
安靜得詭異。
反倒是,
有其他的什么東西,
被我嗷的一嗓子給驚動了。
“哇哇哇~哇哇哇~~”
嬰兒啼哭的聲音,直接在我耳邊炸開。
一種說不出的本能,
從我心底翻涌而出……
孩子哭得好可憐啊,
聽得好心疼,
寶寶不哭啦,
媽媽在,媽媽在,
媽媽馬上來抱你了。
我的腳抬起來,就要邁進廁所,整個人前傾,就要撲過去,撲到蹲坑那里去
——抱娃!哄娃!
連手機掉在地上,“啪”地一聲,那是屏幕碎裂的聲音,我沒有多看上一眼。
直到——
嘶,
疼!
我手心刺痛了一下,
那是我太過緊張,太過著急,握緊了拳頭,一不小心讓掌心的珍珠耳釘扎到了肉。
我的理智一下子歸位了。
什么媽媽抱抱寶寶?。?p> 什么鬼啊,
我還是姑娘呢,哪里來的娃?
靠!
蹲坑里,噴薄血光,那能是什么正常娃嗎?
在堪堪踏入廁所的千分之一秒前,
我控制住了自己,把腳又給縮了回來,
順勢轉身,
就要跑。
在我轉身的一剎那,
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異常,蹲坑里的“娃”啼哭聲更大了,
伴著哭聲,一個小小的,皺皺的,像是在水里泡久了的東西,“啪嘰”一聲從蹲坑里伸出來,扒拉住了蹲坑邊緣。
那是一只小手,
就像是剛剛從媽媽肚子里面被生出來,
在羊水里面泡得慘白發(fā)皺的小手手,
扒拉住了蹲坑。
然后,
是第二只手。
我明明已經半轉身了,偏偏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像是受到了什么震懾似的,愣是一動不能動。
呆呆地,呆呆地看著一個小小的嬰兒,
從蹲坑里面爬了出來。
它渾身濕漉漉的,包裹著一層黏糊糊的東西,
既紅,又黃,惡心巴拉的樣子。
這就是傳說中的胎膜?羊水里的脂肪?
我不知道,
我也半點不想知道。
嬰兒在身后留下明顯的血痕,“哇哇”哭著,向我爬過來。
一邊爬,它一邊抬起頭,
小小的臉皺成一團,
半邊在笑,半邊在哭,
兩只眼睛,一直看著我。
“嘶……”
我抽著涼氣,不由自主地想起玄冽還沒消失前,
我跟他一起遇到的那一幕。
此時如彼時。
嬰兒的目光,一樣樣的。
“它果然找來了……它就是玄冽口中的‘東西’……”
“嗚嗚嗚,你要不要說得那么準啊。”
“救命啊……”
我發(fā)誓,如果玄冽現(xiàn)在能跟之前一樣出現(xiàn)在我面前,擋住那個嬰兒,
我愿意,叫一百聲“夫君”!
“媽媽……媽媽……媽媽……”
在我叫“夫君”之前,嬰兒先叫起了“媽媽”。
誰是你媽媽……我反正不是……
你不要過來啊!
動起來,跑?。?p> 我一動不能動,除了——腦子。
cpu瞬間過載。
我腦子轉得差點冒煙的時候,再次想起了玄冽在福鼎肉片攤位前,
看我的那一眼。
又想起剛才掌心的刺痛。
“珍珠耳釘!?。 ?p> “只有它能救我了。”
我用盡了全身力氣,也只是讓手重新握緊了那么一絲絲。
珍珠耳釘扎在掌心,
伴著刺痛,
我又能動了。
“跑!”
我掉頭就跑。
“砰!”
在即將沖出陽臺,沖回臥室前,我像是一頭撞在看不見的玻璃門上一樣,
眼前一黑,差點反彈。
眼前當然沒有門,有的只是充塞整個陽臺的血光。
血光如牢籠,
隔絕了聲音,封閉了內外,
不能出一步。
“怎么辦?”
我轉過身,拼命地深呼吸,一只眼睛盯著勻速爬過來的丑陋嬰兒,
一只眼睛看向攤開的掌心。
那里,珍珠耳釘散發(fā)著柔和的光,比白天時候看上去要迷人得多。
你,要怎么用?
我知道,珍珠耳釘?shù)哪芰^對不止于此,
不然,玄冽不會特意跟我點出它來。
問題是,怎么用??。?p> 等等,我是不是二?
耳釘,當然是戴在耳朵上的啊。
我手都抬起來了,隨即又僵住。
可是……可是……
我沒有打耳洞啊啊啊啊……
沒耳洞怎么戴耳釘?
不等我想明白這個問題,
伴著濃郁的血腥味,聲聲“媽媽”的呼喚,
丑陋嬰兒離我愈發(fā)地近了。
再過兩秒,最多三秒,它就要爬到我腿上了。
我完全相信,
那絕對不會是什么美好的體驗。
“拼了!”
我一咬牙,一跺腳,
拿起珍珠耳釘,對著自己的耳垂,
猛地用力地摁了下去!
痛!
就像是一把錐子,扎進肉里,再轉了一下的痛。
我下意識地捂住了耳朵,
按住了“釘”進耳垂里的珍珠耳釘。
下一秒,
一種異樣感從心底涌現(xiàn)了出來,
像是一個微弱的意識,
在跟我進行交流。
我來不及思考,趕緊伸手在珍珠耳釘上抹了一下。
毫無征兆地,
在我跟丑陋嬰兒之間,出現(xiàn)了——
一雙紅繡鞋!
嬰兒的爬行停了下來,啼哭聲停滯,
歪著小腦袋,似是警惕,又如憤怒。
“啪嗒~”
“啪嗒~啪嗒~~”
紅繡鞋像是有一個無形透明的人穿著一樣,在不耐煩地跺腳。
它,在催我。
我心中明悟。
“我,我該做什么?”
我直接問了出來。
雖然,有點傻。
之前微弱的意識和交流,再次在我腦海中浮現(xiàn)出來。
“啊……”
我頓時手足無措,“要,要唱曲???”
想到之前李瑤穿著紅繡鞋,被迫“咿咿呀呀”的樣子,
想到她現(xiàn)在還沙啞著的嗓子,
似乎很合理。
問題是,
我不會唱戲啊。
這年頭,
有幾個女大學生會唱曲的?!
“媽~媽!”
丑陋嬰兒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叫喚了一聲,咧開嘴笑得比哭還難看,重新向著我爬了過來。
這一下,似乎觸怒了紅繡鞋。
“啪嘰!”
它扭轉了一個方向,后跟沖著嬰兒,鞋頭對著我。
我瞬間讀懂了。
這是一種邀請,就像是“帥哥來玩一樣”,
它在邀請嬰兒詭,
來,穿上,它。
這也行?
我分明看到嬰兒詭丑陋的臉上露出錯愕之色,
然后,
它就跟一歲上下,迫不及待要學會走路的小娃娃一樣,
猛地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把兩只還在滴答著粘液的小腳,
穿進了紅繡鞋里。
紅繡鞋驟然收縮,跟量身定做似的,把嬰兒詭的小腳裹得緊緊的。
下一秒,
紅繡鞋和嬰兒詭一起不動了。
嬰兒詭在看著我,
眼睛里有憤怒,也有,嘲笑。
它在嘲笑我?
我還來不及害怕或者生氣,又感受到無聲的催促。
來自紅繡鞋。
唱起來,唱曲!
“完,只有唱曲才能讓紅繡鞋動起來,對付嬰兒詭。”
“可,可我不會啊?!?p> “瞎唱行不行?”
“不行也得行啊,問題是,唱什么?”
我的cpu再次過載了,
神奇的是,
在腦子冒煙前,我居然還真想起了一出戲曲。
它來自我老家,小時候曾聽隔壁的四奶奶,一遍遍地唱著;
今年初,在電影院里看國師的《滿江紅》,音樂響起的時候一下子喚醒了我的記憶。
那是豫劇《下陳州》,
就是電影《滿江紅》里,每個人在巷子里快步的時候配的戲曲音樂。
“就是它了?!?p> “來吧!”
我扯著嗓子,分不清是吼還是唱:
【一保官王恩師延齡丞相,
二保官南清宮八主賢王。
三保官掃殿侯呼延上將,
四保官楊招討干國忠良。
五保官曹太師皇親國丈,
六保官寇天官理政有方。
七保官范尚書人人敬仰,
八保官呂蒙正執(zhí)掌朝綱。
九保官呂夷簡左班丞相,
十保官文彥博燮理陰陽?!?p> 我唱起來的瞬間,分明感受到了來自紅繡鞋的嫌棄。
就是那種——呸!
然后,
嫌棄歸嫌棄,紅繡鞋依然被迫營業(yè)。
啪嗒!
啪嗒!啪嗒!啪嗒!
紅繡鞋飛快地動了起來,帶動著穿著它的嬰兒詭扭動著身段,
開始,跳舞。
嬰兒詭明顯失去了控制,
充塞陽光的血光破碎,
它穿著紅繡鞋跳著舞,跳著跳著,直接從陽臺上跳了下去。
“呼……呼……呼……”
“得救了。”
我大口地喘氣,一屁股坐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