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餓了,喂我”
“哇~哇哇~”
像是剛出生的嬰兒,貓叫一樣弱弱的哭聲,不斷地傳入我耳中。
我開始還不以為意,很快就覺得不對(duì)勁了。
嬰兒哭聲,
更近,
更多,
更大聲了……
“嘶~”
我情不自禁地抽了口涼氣,四下張望。
有人推著嬰兒車,
有人系著腰凳;
有人臂彎抱著娃……
有少婦,有老人,有奶爸,
不是一個(gè),不是兩個(gè),也不是三個(gè)……
我環(huán)顧一圈后,下意識(shí)地縮了縮脖子,往玄冽邊上靠了靠,說道:
“還說生育率下降,這不挺多孩子的嗎?”
說完,我抬頭對(duì)上玄冽看二傻子一樣的目光,
冷不丁地反應(yīng)了過來。
喂,
這是在學(xué)校邊上誒,
哪里來那么多小嬰兒,
該不會(huì)附近方圓幾公里的小嬰兒,全都過來圍觀我了吧?
想到這里,我渾身雞皮疙瘩全都站起來了,下意識(shí)地又張望了一眼。
下一秒,
我就恨不得把上一秒的自己活生生打死。
這一眼,
我看到,少婦、老人、奶爸,還有他們帶著的小嬰兒,
有一個(gè)算一個(gè),全都扭著頭,
在看我,看我,一直在看我。
“咯咯咯~~咯咯咯~~~”
嬰兒啼哭的聲音突然在我耳邊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嬰兒的笑聲,
就像是好多好多嬰兒,爬滿了我的身體,不斷地打滾,不斷地咧開沒牙的嘴巴,
一直在笑。
在這一瞬間,我好像在魚缸里溺水了一樣,
在那些視線、笑容、笑聲里,
不斷地沉下去,沉下去……
“哼!”
一聲冷哼,如春雷在耳邊炸響,
我一下子又能呼吸了,
就跟春天第一聲驚雷過后孵出來的蠶寶寶似的,
猛地活了過來。
我大口大口地喘氣,雙手緊緊地抱住玄彬的胳膊,
然后才反應(yīng)過來,
玄彬剛剛是踏前了一步,擋在了我面前。
頓時(shí),我覺得我又行了,小心地探出頭,再次看向那些帶娃的大人,
以及,嬰兒。
咦?
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不管是大人還是孩子,都在散開,各自離去。
有的嬰兒在笑,
有的嬰兒在哭,
有的大人在哄,
有的則在玩手機(jī)……
反正,
沒人在看我。
就好像剛才的那一幕,只是我的幻覺。
這一出我熟啊。
再當(dāng)這是幻覺,我就真成二傻子了。
“那個(gè)……夫君~”
我顧不得尷尬,甚至“厚顏無恥”地夾了下嗓子:“這是,來找我的?”
玄冽點(diǎn)頭。
我突然變得聰明了:“周穎,佛牌?”
玄冽再點(diǎn)頭。
我就好氣:“我們還沒去找她,她先來找我們了。”
玄冽糾正:“是找你。”
“我不主動(dòng)出手的話,它還沒資格看到我。”
語氣平淡,但那股傲然,就快撐破了衣服。
“哦……”
我小聲地問:“那現(xiàn)在……”
“跑了。”
玄冽好看的眉頭皺了一下,很輕微,但還是沒逃過我的眼睛。
“它,比較聰明。”
我慢半拍地反應(yīng)了過來。
哎呀地有點(diǎn)懊惱。
找過來的“東西”,可不是有點(diǎn)聰明嗎?
這是來試探的。
我剛剛反應(yīng)太大,玄冽幫我擋了一下,它馬上就撤了。
一點(diǎn)也不頭鐵。
想靠玄冽瞪它一眼,直接給它瞪死了希望破滅了。
“那怎么辦?”
我越是回想,越是覺得剛才入目皆嬰兒,又哭又笑又沖我看的樣子忒也恐怖了。
“還好有你在。”
我忍不住把抓住玄冽胳膊的手又緊了緊,暗暗打定了主意:
哪怕一起上廁所,
哪怕一起洗澡,
哪怕一起睡覺……
沒臉沒皮地,我也絕對(duì)不離開玄冽身邊半步。
突然——
“哎呀~”
我感覺兩手一空,失去了支撐,趔趄了一下失聲驚呼。
差點(diǎn)沒表演了平地摔。
我按著胸口后怕了一下,隨即察覺出不對(duì)來。
等等,我不是抱著玄冽的胳膊嗎?
隱約地,一聲嘆息在耳邊響起。
再要去細(xì)聽,又像是不存在了一樣。
我吞咽了一口唾沫,抬起頭來,對(duì)上了玄冽有些復(fù)雜的目光。
我目光下移,落到了他的身上,尤其是我剛剛還抓得緊緊的,能感覺到袖子下面清晰肌肉線條的胳膊。
“啊……”
我下意識(shí)地以手捂口,震驚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玄冽的身體,呈半透明樣子,像是古法琉璃燒制的人像,
帶著一種高級(jí)的朦朧與模糊。
“你,你沒事吧?”
我小心地問。
玄冽沒正面回答我,只是淡淡地道:“我有點(diǎn)餓了?!?p> 餓?
你這個(gè)餓,它正經(jīng)嗎?
我胡思亂想著,拿手背揉了揉眼睛。
又一次,我懷疑是不是眼花了。
玄冽在我眼前又恢復(fù)了原本樣子。
我小心地拿手碰了碰,嗯,手感扎實(shí)。
剛剛放下心來,我就聽到玄冽嫌棄的聲音:
“女孩子要矜持啊?!?p> 我撇了撇嘴,還是帶著他走向了學(xué)校后門。
那里有一個(gè)賣福鼎肉片的攤子不錯(cuò),
酸辣酸辣的,香彈嫩滑,不要太好吃了。
在攤子前坐下,等待的功夫,我好奇地看看玄冽,再看看周圍的人。
有點(diǎn)意外,又有點(diǎn)不意外地,
除了我,并沒有人能看到他,就像他辣么大一個(gè)花美男不存在一樣。
“不用看了,他們看不到我?!?p> 玄冽一邊說著,一邊扭頭看向正在忙活的攤主。
第一次,我發(fā)誓絕對(duì)是第一次,
我在這個(gè)男人眼睛里面看到的不是“傲然”、“嫌棄”,而是“期待”。
看來他是真的餓了啊。
“這個(gè)老板手藝很好的,他以前是在海邊養(yǎng)鮑魚的,去年臺(tái)風(fēng),嗯,破產(chǎn)了?!?p> “他兒子就在我們學(xué)校讀書,他干脆就過來支了這個(gè)攤子?!?p> 說著說著,我自覺地停了下來。
因?yàn)槲野l(fā)現(xiàn),玄冽好像沒有在聽誒。
我不要面子的嗎?
要不是看在花美男+大粗腿的份上,我高低要跟他“作”一下。
福鼎肉片很快就上了。
沒人一大碗。
我殷勤地幫忙遞過去勺子。
玄冽伸手來接。
“哐啷~”
瓷勺子直接“穿”過了玄冽的手,摔在地上,碎成了一塊塊。
“啊……”
“這……”
我心里慌慌的,正眼再看。
隔著一張桌子,玄冽神情淡淡地跟我四目相對(duì)。
他正在飛快地變得透明。
從像古法琉璃,
再到像冰種翡翠,
最后就像是玻璃……
以及,空氣。
周圍行人往往來來,說說笑笑,
驀然間,
我跟他們就像是隔了一個(gè)世界一樣,心里慌得不行。
玄冽依然神情平淡,略略探出頭來,說了兩句話。
第一句是:
“那個(gè)‘東西’,要靠你自己應(yīng)付了,盡快回蘭村一趟,
我在那等你?!?p> 什么叫我自己應(yīng)付,我得應(yīng)付得來啊。
這不是送菜嗎?
我心亂如麻,怕得不行。
玄冽又說出了第二句,很簡短,只有四個(gè)字:
“餓了,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