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子藝,你真的確定要去一中?”
寧清面無表情地靠在床頭,一只手握著手機(jī),聽著對面悉悉索索地聲音。
她這人有一個特點,永遠(yuǎn)把背挺的特別直,就算是像現(xiàn)在這樣倚靠休息的時候,整個人也筆直筆直的。
“確定,以及肯定?!?p> 電話那頭的賀子藝忙的跟個陀螺一樣,手機(jī)被她擱在床頭柜上,不僅要留心寧清這邊說了什么,還要思索自己軍訓(xùn)要帶的東西,手忙腳亂的往行李箱里塞。
“……以你的成績上朝暉完全沒問題?!?p> “我知道啊。”
“那你為什么不去?”
“因為一中離我家近吶,朝暉太~遠(yuǎn)~了~,清崽兒你放心吧,以我的水平不管去哪個學(xué)校都不影響我高考的?!?p> 寧清想了想,賀子藝說的也是。
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就聽見賀子藝說:“哎清崽兒,你跟溫知北分一個班兒了嗎?”
寧清明顯感覺電話里傳來的人聲變得更大更清晰了:“你收拾完了?”
“昂,收拾完了,本來也沒多少東西,就帶了幾件兒衣服,洗漱用品還有潤膚霜防曬霜啥的。哎你別打岔,你跟溫知北分一個班兒了嗎?”
“不知道?!?p> “不知道?你沒問啊,那回頭我問問,你倆兒一個學(xué)校的不管咋樣兒都比我們離你近,問好在哪兒也好照應(yīng)?!?p> “嗯,我知道,不用你問了,我跟他說就行?!?p> “沒事兒,你問你的我問我的,不沖突?!?p> 賀子藝對著面前的空氣揮了揮手,隔了一兩秒才發(fā)現(xiàn)是在和寧清打電話,隨即啞然失笑。
很好,被自己的愚蠢逗笑了。
“行,那我先掛了,你明天要去學(xué)校報道,早點睡。”
寧清這會兒還是靠在床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暖黃色的燈光將少女挺直的身軀包裹在其中,像夜晚時分獨行在回家小路上的人,一抬頭,便就著路燈,看到了懸在一片漆黑中的皎潔。
“昂,晚安?!?p> 電話掛斷,賀子藝的聲音戛然而止,她稍稍停頓了一兩秒,隨即動了動手指,又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
“喂,溫知北,你分到哪個班兒了?”
……
一中的軍訓(xùn)著實很難讓人評價,說長吧,它只有十天,說短吧,它又硬生生地霸占了學(xué)生十天的假期。
不過對于不用軍訓(xùn)的寧清來說,十天,確實不長。
賀子藝她們?nèi)齻€軍訓(xùn)結(jié)束后還有兩天才到市里各大中小學(xué)開學(xué)的日子,就想趁著空閑時間把幾個人聚在一起好好玩玩,畢竟上了高中以后,大家都忙,肯定是聚少離多。
當(dāng)然,這三位是這樣想的,并不代表其他幾位也是這樣想的。
一中規(guī)定的放學(xué)時間是中午十二點,應(yīng)兩個姓賀的和一個姓甘的的要求,大概在十一點半左右的時候,剩下的四個人陸陸續(xù)續(xù)前前后后地站在了學(xué)校的大門口。
從他們彼此之間看到對方表現(xiàn)出的或平淡或強(qiáng)烈的疑惑來看,應(yīng)該都是被坑來的。
“……甘如飴跟我說你們都有事兒。”
最沉不住氣的紀(jì)睿淵先開口了。
夏恪撇了撇嘴,緊接著說:“賀子欣在電話里連嚎帶威脅我半個小時說你們都不靠譜,讓我一定要來救她。”
“阿北,你是怎么被坑來的?”
等這位哥主動開口需要很有耐心,而顯然,紀(jì)睿淵一點兒也沒有。
“是……”
此刻,一抹粉紅悄悄地爬上了男孩的耳尖。
溫知北說話罕見的結(jié)巴,原本清越透亮的音色突然黏糊了起來:“賀子藝說夏恪一定會在……”
“……阿北,你害羞了?”
紀(jì)睿淵還是第一次見到溫知北這幅樣子,覺得有些新奇。
“不過阿北,賀子藝這人滿嘴跑火車的,她說了你就信?”
“那倒不至于,”畢竟智商在同一水平線,賀子藝當(dāng)然清楚溫知北不是個好糊弄的主:“她說如果騙我,她這輩子就被窮死?!?p> 哦,原來是這樣。
賀子藝這人只有兩個弱點,一怕沒命,二怕沒錢。
“我靠,賀子藝她就這么肯定?!”
夏恪聽完就笑了,轉(zhuǎn)過頭說:“賀子藝要坑人,人有不被坑的嗎?”
“但我是被甘如飴坑的呀,你不也是被賀子欣坑的嗎……哎喲!”
夏恪抬手給了他一個暴粟:“你是真傻,就從精的程度來看,肯定是賀子藝出的主意?。 ?p> 紀(jì)睿淵想了想,說的也是。
夏恪隨后又聳了聳肩,很無所謂的開口:“所以她既然用她最在意的錢來打包票,肯定是因為有100%的把握嘍~”
哄鬧了一陣,幾個人才想起寧清還沒說話。
夏恪伸手拍了拍紀(jì)睿淵的肩膀,又把頭沖寧清的方向點了點,示意他去問,本意也是想讓他倆冰釋前嫌。
誰知道紀(jì)睿淵根本不領(lǐng)情,直接轉(zhuǎn)過身走到了大門口前的空地和馬路交界處那一排圓形石柱中最左邊的一個跟前,定定的站在那,只留給后邊人一個高大的背影。
夏恪登時火就上來了,沖上前去揪住紀(jì)睿淵的衣領(lǐng):“你抽什么風(fēng)!你……”
“好了,沒事?!睂幥蹇觳阶叩絻扇烁?,緩緩松開了女孩扣緊在布料上的兩只手。
溫知北很快也走了過來,輕輕地握上了夏恪因為用力而有些發(fā)紅的雙手。
好吵啊,紀(jì)睿淵這么想。
紀(jì)睿淵沒看他們,只是低下頭,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原來他也會有覺得別人吵的一天,真是奇妙。
他承認(rèn)自己小心眼兒,在有關(guān)紀(jì)姍嵐的事情上。
寧清平靜地看了紀(jì)睿淵一眼,她清楚他的不甘與無奈,夾雜著嫉妒和憤怒。
只是即便這樣,寧清也顯的太無辜了些。
明明不關(guān)她的事的。
……
“賀子藝說,要是我今天不來她就跟我絕交。”
眼見夏恪沒有剛剛那么激動了,寧清適時開口。
“噗哈哈,不是吧清兒,就這?太小學(xué)生了吧也?!?p> “嗯,我寵她?!?p> 夏恪又笑了:“清兒,你怎么做到一本正經(jīng)地說騷話的?!?p> “有嗎?”
寧清說話做事永遠(yuǎn)一副表情,好像沒有什么能讓這片平靜的湖面漾起水波、蕩起浪花,再結(jié)合她的長相,話說難聽一點,就是長了一張死人臉。
如果說溫知北是能被暖陽融化的冰山,那么寧清就是一根鐵棍,能捂熱,但很快又會變涼,從外至里,沒有一處不“直”。
突然,一道白色的身影從校門口飛閃出來,速度快到其他幾人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只有寧清淡定的伸出胳膊勾住了那人的腰,加重力度往自己面前帶,然后抬手扶正,等人站穩(wěn)之后才慢慢收回手。
“謝了啊同……清崽兒?!”
賀子藝剛整好衣服抬頭,猛地發(fā)現(xiàn)面前這個比自己嬌小很多的女孩是寧清。
“不然你覺得,還有誰能這么準(zhǔn)確地接住你。”
寧清淡淡地看她一眼,賀子藝撓了撓頭:“嗯,說的也是?!?p> “不過清崽兒,你咋來了?不會就因為我說要跟你絕交吧……”
賀子藝像是意識到了些什么,聲音逐漸變小。
寧清又看她:“放心,我沒那么脆弱?!?p> “是是是,”賀子藝半彎著腰,胳膊松垮地搭在她肩上:“我們清崽兒是全世界最堅強(qiáng)的小孩兒?!?p> 寧清這回沒回答她,她知道的,賀子藝一直心知肚明。
姑娘原本淡然清明的眼神有了那么一兩秒的呆滯,隨即神色如常。
賀子藝捕捉到了,但她什么也沒說,她只是感慨,原來時間這劑良藥,也會失效。
“誒賀子藝,來的可不只她一個呢?!?p> 夏恪又撇撇嘴,顯然是很不滿賀子藝把自己坑過來還忽視她的行為。
頭頂棒球帽的少女聞聲轉(zhuǎn)頭:“喲,都來了啊?!?p> “沒都來,不是差倆呢嗎?”
紀(jì)睿淵剛說完這話,差的那倆就出來了。
“……二位還真是不給我面子哈?!?p> 賀子藝笑笑:“這下齊了,那咱們是去哪吃???”
“切,你定唄?!?p> ……
“賀子藝,你要住宿?”
“昂,應(yīng)該得住幾天?!?p> “你不是說上了高中要走讀嗎?怎么現(xiàn)在又住宿了?一中的條件太好了?”
“好屁好,跟九中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兒,要不是校領(lǐng)導(dǎo)神經(jīng)病,我肯定不住。”
“怎么說?”
“走讀證,報名那天人不給辦,要開學(xué)以后抽個時間統(tǒng)一辦,真就有病。沒辦法,只能委屈我?guī)滋炝??!?p> “哎對了清崽兒,都忘問了,夏恪分哪了?”
正說夏恪呢,電話就來了。
“喂清崽兒,你現(xiàn)在在哪呢?”
寧清站在一處,淡然地看了一眼不遠(yuǎn)處的賀子藝,然后開口:“在賀子藝家,陪賀子藝撿垃圾。”
聽到這話,坐在一堆雜物里的賀子藝猛地抬起頭,手上的動作不停,表情怪異的看著寧清:“我必須要聲明一下,這些不是垃圾,是我的寶貝。”
“哦,”寧清又看了賀子藝一眼,對著電話說:“糾正一下,是陪賀子藝撿她的寶貝垃圾。”
……
“唉,算了算了?!辟R子藝放棄掙扎,展了展胳膊把手邊的一個箱子推到另一處,整好:“你們這些凡人是不會懂我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