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間，我甚至以為他會兩心通。
但很快，我就反應(yīng)過來，這根本不可能。如果他會兩心通，也就無需問話，也不需要我開口了。只要見我們一面，就能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
也許，他是猜到了什么，但只是沒辦法確認(rèn)而已。
魏老板好歹是聚福樓的老板，雖然如今臥病在床，氣息奄奄，看上去沒幾年活頭了，但資歷擺在這里，他肯定見多識廣，否則也撐不起聚福樓。
我當(dāng)即就意識到，弟馬的事情，瞞不下去了。
魏老板這話的意思，就是在告訴我，他知道我是弟馬，也知道只要我不承認(rèn)，這事就說不清楚，所以才會讓我想好了再說。
擺在我面前的有兩個選項(xiàng)，第一個選項(xiàng)就是實(shí)話實(shí)說，把出馬仙的事情都交代了，這也就能解釋了張飛鶴身體為什么有十幾秒不受控制。
這個選項(xiàng)有好處有壞處，好處就是沒有彎彎繞繞，沒有隱患，所有事情都解釋清楚了，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以后也不用擔(dān)心查出來，或者被人誤會什么的。
壞處就是難免會讓人多想，例如我操控了張飛鶴的身體讓他調(diào)轉(zhuǎn)槍口，以至于他被保安打死。
選擇第一個選項(xiàng)，就是在賭，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壓在魏老板的人品上，看他會不會信我所說的話。
第二個選項(xiàng)就比較簡單了，直接咬死不承認(rèn)，他們沒有證據(jù)，只能懷疑。但對于張家這樣的家族來說，‘懷疑’就足夠了，只要他們認(rèn)定是我，他們就有充足的理由對我動手。
故而，日后難免會遭遇一些糾纏。
畢竟這是殺子之仇，殺的還是嫡長子，就算我是玉皇大帝，也免不了被人打冷槍。
思慮良久，我決定還是選擇第一個，直接坦白。
一方面是因?yàn)槲也幌朐獬鹑巳找沟胗洠硪环矫?，就是?dān)心閻留香，怕波及到她。
有什么事情，就在這里說清楚，當(dāng)面解決。
就算他們誤會，就算魏老板人品不好，我也有信心擺平這件事。
只是需要付出一些代價(jià)罷了。
“我想好了，當(dāng)時我出馬捆了張飛鶴的竅穴，”我開門見山說道：“但那是為了防止他繼續(xù)開槍，傷及無辜，不得已才出手。之后保安要求我們趴下，我解開了張飛鶴的竅穴，是他自己調(diào)轉(zhuǎn)的槍口?！?p> 此話一出，三叔和大伯面面相覷。
另外兩名保鏢面面相覷，他們似乎不知道我在講什么，可能是沒有聽說過出馬仙的緣故，所以才會表現(xiàn)得如此茫然。
否則的話，此刻他們應(yīng)該找我拼命了。
賀無羨依舊背負(fù)著雙手，保持著一副神游天外、事不關(guān)己的神態(tài)。
而魏老板卻瞇起了眼睛，臉上露出了耐人尋味的笑容。
只聽他問道：“當(dāng)真？”
“千真萬確。”我說道。
魏老板又問道：“我怎么知道你沒有捆著張少爺?shù)母[穴調(diào)轉(zhuǎn)槍口？”
我聳聳肩，說道：“魏老板如果連這都看不出來，聚福樓怎么開得下去？”
魏老板干笑兩聲，緊接著開始抑制不住地咳嗽起來，就好似要把肺咳出來一樣，我在一旁看著都覺得痛苦。
賀無羨連忙幫忙輕輕拍了拍他的背，隨后給他倒了一杯溫水。
魏老板喝了一口熱水，用力一咳，對著一旁的垃圾桶吐出了一大口濃痰，他聲音這才舒暢了一些。
“倘若我看出來了，又能怎樣？你就不怕張家人不信么？”魏老板反問道。
“有聚福樓的金字招牌，只要魏老板實(shí)話實(shí)說，張家人不信，那就是在打您的臉?！蔽艺f道。
這時候，三叔和大伯已經(jīng)完全插不上嘴了，他倆只能在一旁干看著，同時怒瞪旁邊的保鏢，就像是來給我撐場子的一樣。
魏老板臉上那奇怪的笑容更省了，他反問道：“那我為什么要說實(shí)話？張家勢大，你不過是一位無名小卒，我何必幫你？或許，張家更想聽到的是謊話，他們需要一個人來發(fā)泄憤怒，總不能讓自家少爺白死了吧？”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兩個保鏢就算是傻子，也該反應(yīng)過來了。
他們猛地轉(zhuǎn)過頭，對魏老板說道：“魏先生，您可不能包庇這人?。∥覀儚埣颐磕暝谀@邊的流水，上億是有的吧？為了一個無名小卒得罪張家，殊為不智啊?！?p> 魏老板反問道：“那你的意思是讓我撒謊咯？我聚福樓這么多年的金字招牌，就為了讓你們張家有個泄憤的理由，說砸就砸了？”
保鏢頓時語噎。
大伯忽然說道：“您是想吃兩頭……”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三叔捂住了嘴巴。三叔壓低聲音，對他說道：“都看出來了，但要是說出來，面子上可就過不去了，少說兩句！”
沒錯，我也看出來了。
這個躺在病床上的老人，是個人精。哪怕他身體極其虛弱，但他的大腦依舊精明。倘若他打算說實(shí)話，根本不需要把我叫過來；倘若他打算說假話，也不需要把保鏢叫過來……他同時把雙方叫過來的原因就只有一個。
吃兩頭。
誰出價(jià)高，就幫誰。
至于聚福樓的金字招牌，不過是個由頭罷了。萬物皆有價(jià)，尤其是口碑，只要舍得花錢，就能買得來。
我率先說道：“倘若我僅僅只是一個無名小卒的話，您也不會叫我過來了?！?p> 魏老板咧嘴，發(fā)出嘶啞的笑聲。
兩名保鏢不明所以，一時間都沉默下來。
只聽魏老板說道：“王玄。在今年，忽然間聲名鵲起，卻又不驕不躁，平日里行蹤不定，后生可畏啊?！?p> 他剛夸兩句，忽然語氣話鋒一轉(zhuǎn)，說道：“但這世道從來不是單打獨(dú)斗就能混得下去的，正所謂雙拳難敵四手，猛虎也怕群狼。王先生，我托大叫你一聲后生，是因?yàn)槲乙娺^的英雄好漢多了去了?！?p> “有比你猛的，當(dāng)年越戰(zhàn)殺了四百多個人；也有比你狠的，剖腹挖眼不在話下；更有比你天資卓越的，生來就站在金字塔頂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但他們現(xiàn)在都去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