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襄陽,街道上兩旁的房屋上鋪了一層枯葉,馬鴻的腳踩在青磚上,頭有些眩暈,他究竟還是小看了劉表。馬鴻沒有想到劉表處理事情的手段如此的簡單,簡單又干脆,卻直截了當(dāng)?shù)亟鉀Q了所有的事情。
蒯越和劉琦遇刺的第三天,劉表便著急了荊州的大臣們,宣告已經(jīng)捕獲了幕后兇手。這速度讓馬鴻始料未及,他作為真正的幕后黑手,也想知道究竟是誰成為了他的替罪羊。當(dāng)然,馬鴻很快便從劉琦的口中獲得了替罪羊的消息,一個商人。這個商人也有另一重身份,六年前劉表設(shè)下鴻門宴誅殺了不少當(dāng)?shù)氐暮缽?,其中有一人便是這個商人的父親,這個商人全家被誅殺,只有他在外地做生意,才免過一劫。之后,這個商人便沒有再回荊州,而是一直在許昌做生意。半個月前,這個商人回到了襄陽,不知是出于什么緣故,現(xiàn)在他被劉表抓了,而且坦誠是自己設(shè)計刺殺蔡瑁和蒯越。
這個商人為什么會承認莫須有的罪名,馬鴻不難想象,商人回襄陽的時候帶著妻小,也許是劉表給了他某種保證,可以保證他的家人不死并脅迫他擔(dān)起這罪責(zé)。按照道理來說,這個商人的父兄都死于劉表之手,他必定對策劃那場鴻門宴的人都恨之入骨,自然有動機謀劃刺殺蔡瑁蒯越和劉琦。那么也成為了這場政治斗爭的犧牲品,本來商人就已經(jīng)很不幸了,父兄全部被劉表誅殺,沒想到現(xiàn)在他自己也要死在劉表的屠刀下了。
馬鴻想到了這里,腳步有點虛乏,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心臟,心里暗道:我做著沒有對錯的事情,讓無辜的人死去,這真的好嗎?不,我絕對是正確的,在這血肉模糊的世界里,我要想走向權(quán)利的巔峰,這些犧牲都是必須的。不是有那么一句詩詞嗎?一將成名萬枯骨嗎?不用在意這過程有多么血腥,有多么殘忍,我只需要在爬到權(quán)利的巔峰時刻去摘花就好,那些想去摘花的手我定會全部剁掉。
襄陽城的中心,十字路口,那個商人跪在地上,馬鴻叫不出他的名字,雖然劉琦和他說話的時候講了他的名字,但是馬鴻刻意不去記這個名字,記著這個名字,馬鴻的悔意就會更深。走這條道路的人,是不能有悔意的。
馬鴻看著那商人的眼睛,那是多么的絕望,商人的目光在周圍圍觀群眾里找了一遍又一遍,最終眼睛鎖定在站在馬鴻身邊不遠處的少年身上,然后那商人絕望的眼睛里閃出了一絲光。那個少年是劉表給他的承諾,承諾不殺這個少年。
刀揚起來了,下一刻,商人的頭滾落在了地上,伴隨著圍觀群眾的歡呼聲。馬鴻看著那個少年,少年偷偷地摸著眼淚,可他還沒擦干眼淚,他的手就被站在他身后的大漢拽住了,然后那大漢捂著他的嘴,朝著他的腦袋一擊,少年便昏死了過去。馬鴻靜靜地看著少年被那大漢扛走了,他的手掌慢慢地握成拳頭,又慢慢地松開,手心里全是汗水,他的心又疼了。
襄陽,蒯府。
蒯越半躺在床上,逼著雙眼,雙腳伸進了一個冒著熱氣的木桶里,一個長相秀氣的丫鬟在為蒯越洗腳。當(dāng)他聽到兒子帶來的消息后,眉頭皺了一下,將腳從木桶里伸了出來站在地上,讓丫鬟和兒子們都出去后,他關(guān)上門赤腳在屋里面來回走動著。剛開始邁的步子很大,然后步子慢慢的變小,雖然蒯越現(xiàn)在每走一步身上的傷口都很疼,但是蒯越還是想走走,這是他的一個習(xí)慣。
因為,年輕的時候,兄長蒯良曾對蒯越說過,兄長曾說過:“迷茫的時候就多走走路,迷路總比迷茫要好?!?p> 如今,蒯良去年去世了,蒯越成為了蒯家的頂梁柱,有時候遇到拿不定的事情,他的耳邊總會響起兄長說過的那句話,他總會忍不住多走走。地板上傳來的冰涼感告訴蒯越,危機沒有過去,也許還只是剛剛到來。蒯越已經(jīng)很努力的不卷入劉表的立嗣之爭了,沒想到還會受到刺殺,前些天發(fā)生的事情難道僅僅是一件尋仇之事嗎?蒯越不那么認為,蒯越今天才知道銅鐘事件,但是他沒讓蔡瑁知道。劉表雖然封閉了消息,但他卻將這消息故意透漏給了蒯越聽,蒯越明白了這是什么意思。
蒯越不認為那個商人能想出來這等誣陷之法,若是純粹的商人誣陷,那銅鐘上為什么不是寫的他蒯越的名字。六年前那場鴻門宴是他幫助劉表策劃的,當(dāng)時兄長蒯良還是反對的。銅鐘上誣陷的是蔡瑁,那么意味著自己剛開始的想法是不對的,劉表也告訴了他自己的想法是不對的。不是劉表要殺他,而是站在蔡瑁對立面的人不想讓他活,而站在蔡瑁對立面的有一個重要人物是劉琦,因為蔡瑁支持的是劉琮。
蒯越走著走著最終停了下來,坐在床上,嘆了一口氣說道:“劉琦,我以前太小看你了嗎?你是逼著我做出選擇嗎?我現(xiàn)在不能選擇劉琮,若是我選擇了劉琮,荊州最強的兩大家族都選擇了劉琮。那時候主公會怎么想?他一定會認為失去了平衡,這些年來主公一心平衡荊州各大家族,我若破壞了平衡,便是違了主公的心意??墒俏胰羰钦驹谀愕年犖槔?,必定要與蔡瑁為敵,這也不是明智之舉。我若不站隊,你又不肯放過我。我究竟該如何做才好?”
蒯越自言自語后,便將腳放在床上,用床單擦了擦腳,將腳伸進被子里,躺在床上,拉住被子蒙住頭。過了良久,蒯越才將頭從被子里伸出來,又自言自語道:“兄長,你臨終前曾說過蔡瑁是個厲害的人,不要成為他的對手,你怕我不敵他。可現(xiàn)在我看那劉琦才更厲害,他將自己偽裝成善良愚笨之人,可暗地里卻又如此不擇手段,我若是一直這么下去,真的好嗎?兄長,我該怎么辦呢?”
“不對,莫非主公故意透漏給我這個銅鐘的消息,是要提醒我,讓我去支持劉琦對抗蔡瑁嗎?”
“難道主公要立劉琦為世子嗎?可主公明明更喜歡劉琮。”
“我要支持劉琦嗎?要是領(lǐng)悟錯了主公的意思該怎么辦?我還是去試探一下呢?”
“現(xiàn)在出了這銅鐘事件,無論真假,我都不能再與蔡瑁有過多的聯(lián)系了?!?p> “唉,我還真是不如兄長,若兄長還活著,一定知道怎么做,不會這么糾結(jié)?!?p> 黑暗中,蒯越時不時地說出一句話,當(dāng)他說到最后一句話的時候,天已經(jīng)亮了。
一夜沒睡的人還有,蔡瑁已經(jīng)連續(xù)四天沒睡覺了,他在劉表處斬了商人之后,又思考了一夜,最終在天亮的時候做了一個決定,他要好好地睡上一覺,等醒來后再去調(diào)查想要殺他的人,看一看是不是那個商人。
馬鴻也一夜沒有睡覺,劉表做的事情有多少,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現(xiàn)在蒯家已經(jīng)沒有動靜了,前天他聽到風(fēng)聲,蒯越試圖調(diào)兵,蔡瑁那里倒是一直風(fēng)平浪靜。現(xiàn)在蒯越也安靜了下來,這說明他的計劃不算很是成功,雖然起到了一些作用,但是沒有他預(yù)期的要高。
“我還是不太成熟,要與那些政治高手互搏,需要耐心?,F(xiàn)在就暫且放下這些事情,回水鏡山莊去吧!我可不能讓那些狡猾的狐貍捉到我的尾巴?!?p> 馬鴻在心里暗暗地說道,然后用被子蒙住了臉?biāo)讼氯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