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玻璃幕墻灑進LUotion工作室的走廊,方棠攥著合同的手指微微發(fā)白。羅勛口中的“另一位老板”始終沒有出現(xiàn),但那種詭異的熟悉感如影隨形。直到她站在公司花園中央那件金屬婚紗前,后背傳來冰冷的男聲——
“誰允許你碰它的?”
方棠渾身一僵。代屹庭緩步繞到她面前,黑色西裝襯得他眉眼愈發(fā)凌厲。他抬手撫過婚紗冰冷的裙擺,指尖劃過一處細微的裂痕,“六年前的設計殘次品,早該扔了。”
這件婚紗曾是她與代屹庭熱戀時共同打磨的作品,后來在那場大火中燒毀了原稿,只剩下這張殘缺的照片。她也以為他早扔了。
代屹庭冷笑一聲,抽出手帕擦拭手指,“羅勛沒告訴你嗎?這工作室是我投資的。不過你放心——”他忽然逼近,氣息掃過她耳畔,“我不會因為私人恩怨開除員工,畢竟你現(xiàn)在賠不起違約金。”
方棠后退半步,指甲掐進掌心。羅勛匆匆趕來打圓場,代屹庭卻抬手打斷:“既然方小姐這么有才華,不如去跟林深。”他瞥向走廊盡頭緊閉的辦公室門,唇角勾起一抹譏諷,“林總監(jiān)最近缺個打雜的助理,正合適?!?p> 林深的辦公室像一座冰窖。滿墻設計稿被紅筆批得面目全非,地板上散落著撕碎的草圖。男人靠在椅背上,銀邊眼鏡后的目光如刀鋒般掃過方棠:“羅勛塞來的關系戶?”
“林總,您放心,我會證明自己不是累贅。”方棠將一杯黑咖啡放在他手邊——這是林深助理留下的第一百條“生存守則”。
林深端起咖啡聞了聞,突然揚手潑向垃圾桶,“糖放多了,重做。”
整整一周,方棠在凌晨三點的茶水間數(shù)著咖啡豆磨粉的圈數(shù),在印染車間跪著校對每一寸布料的色差,甚至被林深扔去倉庫整理十年前的發(fā)霉樣衣。但當她將一沓重新歸檔的設計史料放在林深桌上時,男人終于從圖紙堆里抬頭:“你學過紡織史?”
“東邑大學選修課,教授是林徽因侄孫?!狈教钠届o道。
林深瞇起眼,抽出一張褶皺的圖紙甩給她,“明天之前,把這款禮服的花紋重新設計。記住——”他敲了敲稿紙上潦草的批注,“我要的不是庸才的穩(wěn)妥,是天才的瘋狂?!?p> 深夜的辦公區(qū)只剩方棠一人。她伏在案前,筆尖在裙擺處勾出一串荊棘纏繞的玫瑰?;秀遍g想起六年前,代屹庭握著她的手在草稿上描摹花瓣的弧度,低聲說:“荊棘太痛了,我的棠棠該被捧在手心里。”
“叮!”電梯突然停在本層。
方棠慌忙藏起圖紙,卻見代屹庭拎著西裝外套走進來。他掃過她泛紅的眼眶和滿桌廢稿,嗤笑道:“林深果然沒讓我失望?!?p> “看來一切都在代總的掌控之中。”方棠攥緊鉛筆。
代屹庭倚在窗邊點燃一支煙,火光映得他側臉明滅不定,“這棟樓每一層都有監(jiān)控。你跪著找線頭的樣子,求印染師傅返工的樣子,被林深罵哭的樣子……我看得很盡興。”他忽然掐滅煙頭逼近她,“可你為什么不逃呢?像六年前一樣,再丟下我一次啊!”
方棠猛地推開他,圖紙嘩啦散落一地。代屹庭瞥見那張荊棘玫瑰,瞳孔驟然緊縮。他緊緊攥住方棠的衣領,下一秒四目相對。他眉頭微皺,眼神死死地盯著她,仿佛要將她看穿。
“怎么,方棠…還愛我?”
方棠掙脫著站起身,“代總,請你自重?!?p> 代屹庭冷笑一聲,走出辦公室。
一時間,整個房間陷入死寂,冰冷的氣息彌漫開來。方棠望著空蕩蕩的門口,恍惚間覺得,剛剛代屹庭的出現(xiàn)就像是一場縹緲的夢。她害怕這場夢,害怕夢里的糾葛與傷痛;可心又隱隱害怕這場夢會突然醒來,將一切的一切再次化為灰燼。
新品發(fā)布會前夜,林深將方棠的設計稿摔在會議桌上:“誰允許你擅自改我的主系列?”
“傳統(tǒng)蘇繡紋樣和哥特風根本不兼容!”方棠第一次直視他的眼睛,“您堅持的‘撕裂感’只是無病呻吟,而這些荊棘——”她指向自己設計的玫瑰,“是活著的人從血里開出的花?!?p> ……
滿室死寂。羅勛探頭進來打圓場,卻見代屹庭不知何時站在門口。他拾起圖紙看了許久,忽然對林深道:“用她的。”
林深冷笑:“代總不是從不插手設計部?”
“現(xiàn)在插手了?!贝偻D紙甩回桌上,轉(zhuǎn)身時與方棠擦肩而過,聲音輕得幾乎消散在空氣里,“別再讓我看見你掉眼淚那不值錢的樣子,我這不留廢物。”
……
慶功宴的喧囂在宴會廳內(nèi)回蕩,香檳的泡沫在玻璃杯中跳躍,笑聲和掌聲交織成一片繁華的背景。方棠卻覺得這一切與她格格不入。
她站在天臺的角落,夜風拂過她的臉頰,帶著一絲涼意。
身后傳來沉穩(wěn)的腳步聲,她沒有回頭,卻已經(jīng)知道是誰。代屹庭的聲音冷冽而低沉,像一把鋒利的刀,劃破了夜的寧靜。
“最近流感很嚴重,你自己遭殃無所謂,被到時候禍害了整個公司。”他站在她身后,語氣里帶著一絲譏諷,隨手將一件披肩扔在她肩上。
方棠沒有接話,只是輕輕地從肩上拿下放在一旁。她不想接受他的任何施舍,哪怕只是一件衣服。
“為什么幫我?”
許久,她終于開口,聲音輕得幾乎被夜風吞沒。她沒有回頭,目光依舊停留在遠處的江面上,仿佛那里有她想要的答案。
代屹庭冷笑一聲,走到她身旁,倚在欄桿上,點燃一支煙,火光在黑暗中閃爍,映著他眉眼更加凜冽。
“幫你?”他吐出一口煙圈,語氣里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你以為我是為了幫你?方小姐,你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方棠的手指不自覺收緊,指甲幾乎掐進掌心,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
“你以為把肯肯過敏的事攬到自己身上,我就會心軟?”代屹庭的聲音冷得像冰,“你錯了。我?guī)湍?,只是為了讓你更清楚地看到自己的無能。你欠我的,遠不止這些?!?p> 方棠的心猛地一沉,但她依舊沒有回頭。她知道,代屹庭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刀,狠狠地刺進她的心里。可她不能退縮,也不能示弱。
“代總,您說得對。”她終于開口,聲音平靜得連她自己都感到驚訝,“我欠您的,我會還。但請您放心,我不會再自作多情。
代屹庭側過頭,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月光下,她的側臉顯得格外蒼白,眼神卻倔強得讓人生厭。
“還?”他嗤笑一聲,“你拿什么還?就憑你那點可憐的工資,還是你那自以為是的才華?”
方棠沒有回答,只是緊緊攥住手中的香檳杯,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代屹庭將煙頭掐滅。他轉(zhuǎn)過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里沒有一絲溫度。
“方棠,收起你那虛偽的自尊心。你以為你還有資格站在這里嗎?”他的聲音低沉而冰冷,“六年前,你選擇了逃跑。現(xiàn)在,你以為我會給你機會重新開始?別天真了。”
方棠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只覺得有些恍惚,快站不住了。她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聲音平靜而堅定:“代總,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如果您覺得我欠您的,我會用我的方式還清?!?p> 代屹庭的眼神驟然一冷,他猛地逼近她,氣息幾乎掃過她的臉頰。
“還清?”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危險的意味,“方棠,別太高看自己,你現(xiàn)在就是一只骯臟,走在路上都沒人會多看一眼的狗?!?p> 方棠低著頭,眼底早已是濕熱一片。
“代總,如果您覺得折磨我能讓您心里好受一些,那您盡管繼續(xù)。”她的聲音輕得像風,生怕被聽出語氣的波瀾。
代屹庭的眼神微微一滯,隨即恢復了冰冷。他后退一步,眼睛瞇了瞇。
“很好,方棠,你還是沒變”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屑,“真有意思?!?p> 他說完,轉(zhuǎn)身離開,背影冷漠而決絕。
方棠站在原地,她低頭看著滑落在地上的披肩,彎腰撿起,輕輕拍了拍上面的灰塵。將它搭在欄桿上。
遠處的江面上,一艘渡輪緩緩駛過,鳴笛聲在夜空中回蕩,像一聲悠長的嘆息。方棠知道,這場糾葛遠未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