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還有，把剛才聽到的話爛在肚子里
本該慌張的謝漾臉色不變，反而勾起嘴角。
終于啊。
功夫不負有心人。
諸葛家在北狄，徹底沒了容身之地。日后諸葛朗想再有意復(fù)國，也不會有人信他。
“擺陣?！敝x漾平靜抽出腰間佩劍，風(fēng)將戰(zhàn)袍吹得獵獵作響，“迎敵！”
她望向遠方。
濃煙滾滾，按距離來算，半個時辰能趕到。
只要堅持半個時辰。
他們就大獲全勝。
血色彌漫在黃土與綠原，染紅本生機勃勃的花草，尸體一具具倒下，將它們徹底壓碎。
刀槍劍雨。
“轟??！”
閃電劈開天際，雷聲震耳欲聾，戰(zhàn)士們卻什么都聽不清，只有眼前廝殺的聲音。
烏云翻滾。
小雨淅淅瀝瀝落下，逐漸變?yōu)槠皾姶笥辍?p> “虎王，背后！”
虎王從臂下將刀砍去，反手一攪。
謝漾正和獨孤傲糾纏，其余想撲過來圍攻她的將領(lǐng)都被紅昭等人攔住。謝漾認著手臂劃傷的代價，給了獨孤傲一劍。
“咳咳……”眼前是血和水混雜。
分不清是誰的。
謝漾殺了兩個士兵，剛得到喘息機會。
爆鳴聲響起。
“小姐小心！”
謝漾下意識提劍揮去。
黑鐵戟長矛比她更快。
直接扎進裝死在地上趟半天的士兵心口，在狂風(fēng)暴雨里重重帶著士兵嵌入土里，雨水沖刷新鮮尸體。
穿著梼杌盔甲的男人駕馬而來，颶雨沖刷血氣，五官上掛著雨滴，順著喉嚨灌入盔甲內(nèi)，盛怒下的男人，周身散發(fā)著極其駭人的冰冷氣息。
謝漾身上的猩紅，刺痛寧宴的眼睛。
他命令紅昭：“帶你家領(lǐng)主下去上藥?！?p> 謝漾倒也沒矯情。
她已經(jīng)力竭，再堅持下去沒必要。
有絡(luò)腮胡等人來援，紅昭結(jié)果掉阻攔她的人，順利到了謝漾身邊。在兩個大渭重將的護衛(wèi)下退至安全地帶。
異象突生！
將領(lǐng)突然出手。
紅昭瞳孔一縮，以身相擋。
“紅昭！”
另外將領(lǐng)臉色大變，立刻想阻止卻慢了一步：“柴武你瘋了是不……”
“砰！”
紅昭如斷翅蝴蝶被拍飛出去，墜落在泥地里，想爬起來幾次失敗。
只能用布滿血絲的眼睛，眼睜睜看著將領(lǐng)拔刀朝謝漾砍去，高聲尖鳴。
“不！”
謝漾根本就沒信過大渭的人，劍一直握在手里沒放下，抬劍奮力去擋，柴武的力氣出奇大，且有巧勁，震得她本就有傷的手臂一麻。
“哐當?！?p> 劍落地。
謝漾狼狽往地上翻滾。
躲過那帶著決絕的一刀。
媽的！
“柴武，住手！”
“主人！”
……
此起彼伏的聲音響起。
謝漾眼里倒映出柴武狠厲的面容，斬破風(fēng)雨而來的刀，殺過敵的刀鋒是雨水都沖洗不去的殷紅。
狠狠揮下！
謝漾如今只有兩個選擇，要么命喪于此，要么，舍棄右臂。
謝漾幾乎毫不猶豫選擇后者。
……
“領(lǐng)主！”
“皇上！”
……
意料之中的劇痛并沒到來。
反而是一具身體重重將她壓到身下，耳邊是高坎尖銳驚恐的吼叫聲，以及重甲破裂的聲音。謝漾怔怔看著以身相護的寧宴，他滿身血氣，此刻面容蒼白，明明薄唇已經(jīng)有鮮血溢出，桃花眼里是還未褪去的絕望恐懼和僥幸與驚恐。
仿佛救下她，是他劫后余生。
他喃喃道：“還好……還好……”
鮮血從嘴里涌出。
淌到謝漾臉上。
謝漾從未覺得紅色這般刺眼過，見他居然還能笑出來，心口某處如同被一只大手緊攥，讓她喘不過氣來，無能怒吼：“瘋子！”
寧宴低笑一聲，冰涼的手擦拭她的眼角：“別哭?！?p> 他腦袋一垂，終究是再沒力氣說話。
唯有嘴角的笑，那般溫柔。
“寧宴，寧宴！”謝漾通體發(fā)涼，明知寧宴不可能這么死去，巨大恐慌還是籠罩了她，“醒醒，你給我睜開眼睛！”
她想搖醒寧宴。
手卻無意摸到不停噴涌的滾燙鮮血。
高坎終于脫身過來，和爬起來的紅昭把寧宴扶起，目眥欲裂：“皇上！來人，把柴武給本公公處死！立刻處死！”
寧宴的盔甲直接被斬破，從肩頭到尾椎，皮肉翻滾。
淋漓鮮血極其駭人。
高坎看得不停顫抖。
虎王豈會讓他殺了柴武，一拳把柴武打倒在地：“敢殺我的主人，誰指使你的？想死？沒那么容易！”
謝漾呆呆看著寧宴的傷。
整個人開始顫抖，手腳發(fā)涼，連牙齒都開始控制不住上下打顫，是怕，是恐，更是懼。
“謝領(lǐng)主，您快救救皇上！”高坎已經(jīng)不喊謝漾娘娘了，甚至都有些咬牙切齒。
謝漾想靠近寧宴。
卻使不出半分力氣。
理智在告訴她快救人，可身體完全無法動彈，紅昭忍著臟腑劇痛扶她：“小姐，您快給皇上看看，該怎么治。”
如此重的傷，金瘡藥根本不管用。
縫合，要縫合。
“找個地方，我替他縫合。”謝漾的聲音啞得可怕。
“虎王，紅昭，這邊交給你們。”
高坎顧不上柴武的死活，趕緊用擔架將寧宴抬到就近能遮風(fēng)擋雨的地方。是一個廟，士兵團團把廟圍住。
高坎扯下供奉的布鋪在供桌，將上面的供品掃落。
脫掉寧宴渾身盔甲和上半身衣裳。
謝漾從沒見他這么安靜過，靜到她有些害怕，不由抱緊自己。可剛淋過雨的她身上哪里有半分溫度，只有入骨寒涼。
燈盞點燃。
暗衛(wèi)從風(fēng)雨中來，匆匆將一包東西交給高坎。
“謝領(lǐng)主，這是你要的東西?！?p> 包袱里是繡花針，以及一些細線蠶絲線、鹽巴和一個碗。
謝漾把線和蠶絲放進鹽水里。
繡花針則放到火燭上烤。
高坎想到縫合兩個字，心提到嗓子眼，難道是像縫衣服那樣嗎：“謝領(lǐng)主，皇上可是為了救您落到如此地步，您……”
“麻沸散呢?！?p> 謝漾臉色平靜，高坎立刻不再多言，取出麻沸散喂寧宴服下。
寧宴背上陳年舊傷極多，痕跡交錯。
卻都敵不過這道幾乎要把人劈開的傷口恐怖。
謝漾穿針引線：“等會兒他掙扎，你就按住他?！?p> 高坎驚悚，這種法子真的行嗎！
麻沸散不能用太多，否則寧宴就算醒來，以后反應(yīng)和思緒都會大打折扣。
謝漾按上寧宴的肩胛，傷口觸目驚心，指尖微顫后，毅然下針。
縫合，并不簡單。
尤其是在這種條件下。
縫到一半，寧宴就被生生疼醒，謝漾不僅在給他縫合，還在幫他挑出一些碎骨，留在肉里不僅會影響傷勢愈合，以后稍微碰到都會極其疼痛。
“快，按住他。”
高坎一個哆嗦：“皇上，奴才得罪了！”
寧宴此時并不清醒，劇烈疼痛讓他想要掙扎自救，哪怕重傷也不是高坎能按住的，況且高坎本就束手束腳。
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開始流。
再這樣下去別說縫合的后遺癥，恐怕會血流而亡。
謝漾沉默片刻，低頭，聲音出奇溫柔：“寧宴，忍著點，你難道想丟下我嗎？”
寧宴出奇的不再掙扎。
但也只是片刻。
“乖?！敝x漾繼續(xù)哄，清涼溫柔的話，讓高坎一時分不清是真情還是假意，“堅持下去，等你醒了，阿寶就答應(yīng)你一件事好不好？”
她輕聲絮語。
寧宴慢慢平靜。
謝漾手下動作卻沒半點停留，終于在雷聲再次響起時，縫合結(jié)束。
謝漾再也站不住。
扶住供臺才沒能踉蹌，右臂直顫，眼前陣陣發(fā)暈。經(jīng)歷過一場大戰(zhàn)又給縫合寧宴，身心俱疲。
高坎見她往外走，忙出聲：“領(lǐng)主，您要去哪兒？”
“去戰(zhàn)場看看?！敝x漾怕群龍無首出了亂子，拖著疲憊身體冒雨朝戰(zhàn)場走去，“如果他起了熱，就喂白色瓶里的藥丸給他服下，最多一個時辰我就回來?！?p> 頓了頓，她回頭：“還有，把剛才聽到的話爛在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