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南京南京
月到中秋分外明。只是古人不見今時月,今月曾經(jīng)照古人。
話說東南形勝,錢塘自古繁華,而位置偏北的金陵古城,在歷經(jīng)了本世紀最殘酷的大屠殺之后,無數(shù)人的眼淚之下,終于在這個秋天借著還都之喜,在這個團圓的節(jié)日里帶著些喜慶。
那些從西南各地趕回來落戶的百姓,無論西裝革履還是粗布衣裳,都在中秋佳節(jié)真摯希望,動蕩的歲月再也不要來臨了。
或許只有少數(shù)人,才知道這樣卑微的愿望,也只能是愿望。
而在烏衣巷旁邊的小洋樓街道,有一戶人家則是格外的低調(diào),有熟悉的幫傭,卻知道這是無錫來的布商方家,當家的是一位年輕的少爺。好像是佛祖保佑,又找回什么親人,前些日子就在改裝房間,低調(diào)卻也滿是喜氣。
雖然在他們窮人看來,這上下兩層的房子別說兩個人,二十個人也住開了,實在沒有必要折騰。但能在兵荒馬亂的歲月里,骨肉團聚,總是天大的喜事,大興土木也是能讓人理解的。
方公館的主人方孟齊就是這么想的。他這幾個月來兩頭跑著,幾乎快要把嘴巴磨破了,用生平最大的耐心和口才,終于勸得自“喪夫”后精神恍惚以淚洗面的胞妹(孟熒:你戴了多厚的濾鏡啊我啥時候哭了?)跟他前往現(xiàn)居地南京。
他這一成功得到了血緣上的父親名義上的叔父心酸的褒獎——閨女寧可跟這個打過她的哥哥去根本不熟悉的南京,也不愿意前往北平團聚。但是無論如何肯女兒回家就是天大的喜事,值得開香檳那種。
為此方孟齊暗搓搓地開心了,心想讓你當年把我舍出去,現(xiàn)在老來現(xiàn)世報了吧!
因此,他對于妹妹的到來表示了極大的歡迎。為了讓她心里舒服身體更加舒服,他不惜重金和精力,從裝修房間到安排她以后的醫(yī)療服務,教育生涯,林林總總,事無巨細。
他這樣出錢出力,看得正處于低潮期的孟熒也很不好意思,說:“我又不是小娃娃,兄長不用這么費心,你的生意也要照顧啊,現(xiàn)在經(jīng)濟困乏,謀生不易啊?!?p> 雖說她自身積蓄豐厚,又開了作弊神器知道時局走向提前開始攢下黃金,養(yǎng)活自己到壽終正寢真的沒問題,但看著自己的親哥哥為了她破產(chǎn)真的不是一個好事。
她接濟哥哥是可以,但是你也的考慮一下這個時代特別是方家男人的自尊心。
孟齊聽了這話,真是恨不得拜謝九天諸佛啊,真不是他神經(jīng)不正常受不得別人一句好,關鍵是他前期做的太差——任是誰,也會覺得這個十年不見一見面就打病弱妹妹的人是個渣——方家其余人就是這么想的。
而他剛來不多久妹妹就遭遇槍/火襲擊,丈夫生死不明而需要跟隨不太熟悉的長兄去更加不熟悉的城市生活。將心比心,別說是對血親有極大成見的孟熒,換誰誰也接受不良,所以這些日子孟熒精神恍惚待人冷淡,他也通通覺得沒問題。
而她的一句問候,真是讓他看到了未來生活的濃濃希望。
于是他趕緊說道:“瑩瑩,多謝你關心。放心吧,我有辦法,不會有什么事的?!?p> 孟熒表示不信,短暫的社會經(jīng)驗告訴她,做生意如果不親力親為,很容易被底下人欺瞞,利潤變薄甚至出現(xiàn)大問題。但她和孟齊到底沒這么熟,他都說了自己可以,那孟熒也就不好多事了。
等到了南京,就看到她將要入住的房間不僅向陽還連著一個歐美風格的試衣間。房中裝修簡單,專門預留了救護的空間,門邊放了一個九成新的鋼琴。
孟齊隨手打開,彈著毫無章法的音符,倒是還挺好聽。笑著說:“我不懂這個,都是中慧幫我買的?!鳖D了頓,又說:“中慧是私立小學的保育員,等你好一點了,我們請你吃飯。”
孟熒知道,他的未婚妻就叫做田中慧。只是……
她再一次真誠地說:“你們真不用這么客氣,以后你們會是一家人?!彼园。銘摵煤煤逯椿槠?,陪她購物廷音樂會,而不是指導她怎么討好小姑子?,F(xiàn)在都已經(jīng)民國了,還要像封建社會那樣做受氣小媳婦嗎?孟熒表示自己沒有那么大的臉。
誰知道,方孟齊聞言竟然大驚,說:“誰又跟你說什么了?你沒有見過中慧,是不是山城軍統(tǒng)那幫女眷?”
孟熒:……你腦補太多了~
是的,鄭耀先失蹤之后,山城情報界著實震動,只不過大多數(shù)人是震驚于我去老子還沒動手呢誰收拾了這個禍害。
只有少數(shù)鄭耀先舊日下屬是真心憤怒和心疼,宮庶看得明白,知道六哥這也是無奈之舉,只能用這個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的法子讓大人物忌憚,小人物抓狂。從而保全自己和身邊人。
但看著在逃跑過程中不慎被誤傷、昏迷一天一夜的孟熒,還是忍不住掉了眼淚。他也覺得不好意思,于是和趙簡之商量道:“我看嫂子這次是受驚太過了,身體也更加孱弱,六哥不在咱們千萬不能看著她出事兒。要不請你家嫂子去勸勸她,看看六嫂有什么打算,咱們也好搭把手?!?p> 趙簡之哪里還有不應的,甚至還期望六哥在走之前能給自己的妻子留下什么話,好讓兄弟們能找到他。
是以,孟熒從能見客以來,身邊總是環(huán)繞著一群軍統(tǒng)眷屬,天南海北地勸著,讓她腦子更加迷糊,有話也說不明白了。最后只得請來了一向熟悉地宋孝安來醫(yī)院,道:“孝安,以后別叫嫂子大娘她們受累了,一來我不知道你們六哥去哪兒了,那天我被射中肩膀之后,引發(fā)舊疾,眼看就不好了。他是實在帶不走我,才會把我藏在土包子里等著你們?nèi)フ业摹!?p> “那個時候我?guī)缀醵紱]意識了,他怎么會和我說以后的事,說了我也記不住??!何況游擊隊這一頓黑槍,我看也讓他懵了,將來怎么樣實在未可知。別說你們,我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見到他了?!?p> 這話本來是早就想好的,孟熒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說著說著就覺得空余悲意,無限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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