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你與外祖父一樣,都讓我去討好昭容長公主?”霍景云滿臉不耐。
“鄭大人是為了五皇子好。”
霍景云聽到明九方這般糊弄之言,豎起眉頭就欲發(fā)火,身后的小廝嚇得連忙后退遠了些。
明九方卻是不為所動,仿佛絲毫看不到他眼中的火氣。
霍景云對上明九方臉上溫潤如初的笑容時,剛到嘴邊的怒言卻是憋了回去,不滿的癟癟嘴。
“算了算了,本皇子知道你不告訴我原委,必定有你的原因,反正九方所言,本皇子一概遵從便是,不過是給昭容長公主送禮而已,她也是本皇子的皇姑母,送壽禮也是理所當然的?!被艟霸茡]揮手,便在方孟的招呼聲中大步進了寶華樓。
身后小廝齊齊松了口氣,再看向明九方之時,臉上都是露出動容之色。
他們都是打小便伺候五皇子之人,深知他脾性如何暴虐,平日里就算是面對淑貴妃與鄭大人時,也不見得這般乖覺能忍下怒氣,可每每面對明公子之時,他卻總是格外寬容,仿佛連脾氣也變得溫順起來。
明九方?jīng)]理會小廝的敬畏之色,嘴角含笑也跟著踏入了寶華樓中。
不遠處拐角地方,本該已經(jīng)離去的薛柔和芹言露出身形來。
“素聞這五皇子脾性暴虐沖動,今日一見倒是名不副實?!?p> “姑娘,應(yīng)是他身旁那人的原因吧。”
“恩?”
“奴婢覺得見到那人時,有一股子見到老師的感覺?!鼻圪庹驹谝慌园欀颊f道。
薛柔微微挑眉,想著方才與那男子淺談之時的情景,不由笑起來,方才那個風月無雙溫潤如玉的好似毫無缺陷的男子,的確是有種幾分老狐貍的感覺。
鴻儒先生便是如此,每每臉上帶著如沐春風的笑容,言語親切大方溫文有禮,讓人恨不得一見之下便將他引為知己,可又有幾人知道,鴻儒先生暗地里卻是個能坑的人欲哭無淚,偏生還說不出半句怨怪的話來的老狐貍。
薛柔一直都覺得,這世上本就沒有完美無缺的人,如果真的出現(xiàn)這種人,要么是心性淡泊隱居深山,要么就是刻意偽裝,越是表現(xiàn)完美,就越是所求甚多。
方才那人既然跟著五皇子,就絕不是第一類人。
“姑娘,接下來咱們?nèi)ツ??”芹兮替薛柔攏了攏披風問道。
薛柔笑轉(zhuǎn)身,不再去看寶華樓,反而朝著對面的酒樓走去,“去給芹言買些零嘴,省的回去后她哭鼻子?!?p> 芹兮聞言笑彎了眼,今日去長公主府時,姑娘撇下了芹言帶著她,那妮子平日里最喜歡熱鬧,這次被撇下了一準在府里碎碎念,一想到八尺高的芹言滿臉委屈眼里閃著淚花子撒嬌賣乖的場景,芹兮就再也忍不住,干脆掩著嘴笑出聲來。
薛柔回府后,芹言就邁著小碎步委委屈屈的迎了上來。
長青在不遠處看得嘴角直抽抽。
“姑娘,你怎能撇了奴婢就帶芹兮去玩,你偏心!”芹言虎目帶淚。
薛柔端著茶正色,“我和芹兮是去辦正事,哪有玩?”
“你騙人……”芹言委屈地捏著衣角,狠狠跺了跺腳。
“誰說的,姑娘從來不騙人。”
“你就是騙人,我都聞到你身上有酒味,還有桂花糕、玲瓏翠,玉香粉菱烙和芙蓉花糕的味道……嗚嗚……你們分明就是去吃喝玩樂了!”芹言滿眼控訴。
“噗哧!”
芹兮和長青噴笑出聲,薛柔一口茶噴了出來。
嘴角掛著茶葉子,薛柔咳得差點沒背過氣去,好半晌緩過勁來才沒好氣的瞪著芹言。
“你是屬狗的?”
“姑娘,你罵奴婢!”芹言撅著嘴鼓著臉頰。
薛柔被她那副小女兒家的嬌態(tài)給弄得眼角抽搐,隨手拿過手旁的東西就朝著她扔過去,“你再弄出這樣子,趕明兒起讓芹兮扣你三個月零嘴?!?p> 芹言手腳利落的接下東西,還沒打開外面的絨布,就已經(jīng)聞到了里面的香味。
“云香居的糖蒸酥烙,梅花香餅,還有素然樓的芝麻香酥雞……”芹言眼里水珠子立刻風干,笑得眉不見眼,她緊緊抱著食盒深吸口氣,滿臉陶醉地沖著薛柔狗腿,“姑娘才舍不得,奴婢就知道姑娘最疼我了!”
薛柔沒好氣的在心中翻了個白眼。
芹兮邊笑邊替薛柔凈了手,府中仆人也給屋內(nèi)端上了銀絲炭籠子,不一會兒,整個屋子便暖和起來。
芹兮笑著替薛柔取下了身上的披風,芹言狗腿的送上手爐,待到仆人退去之后,薛柔才看著長青問道:“長青,你今日出去可有收獲?”
屋內(nèi)幾人正了臉色,芹兮也連忙立在旁邊。
長青臉上憨厚笑笑,然后說道:“姑娘,今日你出了長公主府后,那薛家母女就上了孫家的馬車,和她們一起回了孫府,我在孫府外守候了大約半刻鐘,府里便出來一人直接去了西山武衛(wèi)營,我跟到營前怕驚動了人便沒再繼續(xù)跟,不過在外邊守了一刻鐘,也沒見人出來。”
薛柔點點頭,手指摩挲著茶盞,片刻后說道:“你這幾日帶著人去跟著薛素婉,她應(yīng)該會找機會和孫承嗣碰頭,另外我會寫一封信,你幫我送給葉無,接下來的事情讓他去做,你便直接去普濟寺中?!?p> “那姑娘呢?”長青聞言抬頭。
“我自然是留在府中,等到幾日后同馮夫人和林夫人一同去普濟寺燒香禮佛,你放心吧,若有其他事,我會讓芹言通知你?!?p> 長青離開后,屋內(nèi)就恢復(fù)了之前的緩和。
芹言抱著香酥雞啃得很是歡快,芹兮一邊取笑一邊替她斟茶。
薛柔搖搖頭,兀自攏了攏披風,朝著門外走去。
天上飛雪已停,可四周卻還是白茫茫的一片,園內(nèi)的梅樹之上,花開正濃。薛柔披著狐裘披風,漫步走到梅樹之下,看著盛開的梅花,眼底突現(xiàn)迷茫之色。
樹下的女子白衣如雪,淺藍的披風將她整個都攏在其中,她一頭青絲垂落在腦后,溢彩光芒的螢石玉竹簪插在發(fā)間,映襯出極為精致的容顏。
白玉般的肌膚,澄凈透澈的雙眼,一身楚楚婉約的氣質(zhì)像極了不問世事的閨閣女兒??墒撬壑械臏嫔s仿佛已經(jīng)經(jīng)歷萬世。
許久之后,薛柔才幽幽一嘆,二十年光陰轉(zhuǎn)瞬,連她自己都快要分不清楚她自己是誰了……
“如此良辰美景,美人為何嘆氣?”
薛柔瞬間回神,她眼神凌冽直刺向不遠處的假山之后,冷然喝道:“什么人,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