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瀝瀝地下,天色很陰沉,遠遠有悶悶的雷鳴滾滾而來,仿佛要把天地都敲破。今天是驚蟄,冷得要人命的冬天終于過去了。
她木然抹去臉上冰冷的雨水,向破敗的屋檐下懶懶挪了挪。身上破衣被雨水淋濕后有種餿腐刺鼻的味道。身旁一個個蜷縮的骯臟婦人因她的靠近而不滿嘀咕兩聲。
“轟隆”再一聲驚雷把屋檐下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
“云羅,不怕,我在這里?!?p> 心里突然恍惚一動,她看著烏黑陰云中那一道乍然發(fā)亮的銀蛇,耳邊響起這一句仿佛隔世的情話。她忽地吃吃笑了起來。竟忘了,曾經(jīng)她是極怕著這雷聲的。而他不論在哪里定會趕來,摟著她一聲聲切切安慰。
“瘋子!笑什么笑?!再笑就拔了你的舌頭!”身旁有婦人被她突如其來的笑聲嚇了一跳,忍不住咒罵道。
她卻不理,只是一聲聲地笑。臟污的臉上眉眼彎彎,依稀看得出曾經(jīng)傾國傾城的容色。
“你還笑?!”許是雷聲壓垮了籠罩在這冷宮最后一點平靜,沉寂了一個冬天的罪婦們開始不安騷動。
“這個瘋婦又笑了!天天不知在笑什么!臟成這樣臭成這樣還能笑!笑死算了!”
“你們不知道?。∷侨A云羅!聽說她笑起來是世間最美的!連皇帝都生怕她的笑容真的傾了國傾了城!”
聽著或罵或譏諷的議論聲她笑得越發(fā)歡快。雨痛快地滴在她的臉上,沖開污垢在面上縱橫交錯,猶如一道道無法痊愈的傷。
云羅呵。在這里日夜顛倒,她竟忘了自己是華云羅,這豈不是可笑?
有人終于受不了她肆意癲狂的笑聲,沖上前惡狠狠一巴掌打斷她的笑聲,抬腳專挑她柔軟的小腹上踹去,恨意莫名,聲嘶力竭怒罵道:“你在笑什么?你以為你還是集萬千寵愛一身的華云羅嗎?你就是瘋子!你笑得再歡也出不了這冷宮!……”
她下半截話忽地消失,呆呆捂住喉間突然長出的一枝木簪,痛苦掙扎地跌在泥地上。而眼前那狂笑的女子已收起笑容,只是聲音依舊溫柔如水。
“既然知道我是華云羅,為何還要日日欺負我呢?”她輕嘆,一點點把手上粘膩的血擦在身上。一如當日她初入冷宮被人一腳踹在小腹,雙腿間的熱流滾滾,未成形的孩子就這樣隨著血水流入了泥地。那些人亦是這般擦著從她身上沾染的血……
她,想殺眼前這婦人已經(jīng)很久了。
她眸光掃過屋檐下驚得無法回神的一群如罪婦,柔聲問道:“我笑與你們何干呢?”
檐下罪婦們眼中掠過驚駭?shù)纳裆比绨兹找娏斯砉职慵娂姳С梢粓F,瑟瑟發(fā)抖。她拔起漸冷尸體上的木簪,端端正正簪在了一頭亂糟糟的發(fā)上,一笑,嫣然傾城:“他要接我去了。”
“轟隆”一聲,天上春雷又一次炸開。如神跡一般,眼前破敗的院門被踹飛,一道尖利的嗓音破開寒雨霏霏,“罪婦華云羅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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