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碧空遠影
看到方元芷低頭垂淚,徐元楷覺得心頭一燙。
那兩行熱淚仿佛熱蠟滴上了他的心頭。
終究,元芷妹妹對他并非完全無動于衷。
這就夠了。
他跟祖父母求過,祖父母卻沒給他答復(fù),只是讓他先去京城孝順父母。
祖母倒是給他指了一條路:“婚姻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自專?!?p> 徐元楷心中卻微涼。
若是祖父母支持自己,行事自然事半功倍。
他們不表態(tài),多半是婉拒。
可他又想起老祖宗壽宴日祖父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本來以為三叔徐淳會是個阻礙,可昨天聽聞祖母的意思,三叔要和刑家千金訂親,雖然還沒確定訂哪位小姐,但三叔已經(jīng)說了訂刑家,訂親日子都訂下了。
雖然前途未卜,他還是要去爭一爭。
方元芷把徐元楷送到街角才回轉(zhuǎn)。
這一別,或許以后都沒機會再見了呢。
等徐元楷離開蘇州那日,方元芷并沒有去徐家送別,而是坐馬車來到了京杭大運河的碼頭。
她跟橙紅打聽過,徐家人去京城,都是去碼頭乘船沿著京杭大運河北上。
她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來與徐元楷做個告別。
也與她那還沒怎么萌芽就被扼殺的初戀,道個別。
等了好幾個時辰,快到午時的時候,守在碼頭必經(jīng)之路的青山終于過來稟報了:“小姐,元楷少爺剛才已經(jīng)上了船,就是那邊那只三桅船。”
方元芷掀開車簾朝青山指的方向看了看。
青山卻盯著方元芷多看了幾眼。
他從七歲開始就跟著小姐,頭一回見她打扮得這么靚眼,晃得人都挪不開眼。
方元芷并沒管青山。
見那只三桅船扯起風(fēng)帆,正要緩緩啟動,她索性下了馬車,站到碼頭臨水送行的地方。
因為一般的船只早就趁清晨涼快出發(fā)了,這會兒碼頭的人和船都不多,方元芷的盛裝打扮顯得尤為突出。
可惜,方元芷并未看到徐元楷。
她默默看著三桅船緩緩離開碼頭,揚帆而去。
這時,岸上突然有人高喊:“元楷!元楷!”
徐元楷本來在收拾書籍,聽到聲音,就往岸邊看了看,發(fā)現(xiàn)來送他的三叔正在岸上,手指指向碼頭方向。
徐元楷往碼頭望去,遠遠地看到碼頭立著一個美人,額上似乎還貼著紅色花鈿。
美人那一身流光溢彩的粉底衣裳在陽光下折射出絢麗的色彩,襯得美人仿佛云中的仙子美輪美奐。
徐元楷深深吸了一口氣,眼眶微微濕潤。
他對她沒去徐府送別有些遺憾。
可沒想到她在這里送別,一向低調(diào)的她居然如此盛裝!
遺憾的是他沒有機會近距離欣賞了。
不過,無論什么裝扮,她一直都是個光芒四射的女子,早已印在他的心底了。
孤帆遠影碧空盡,惟見長江天際流。
方元芷看到三桅船消失,才終于轉(zhuǎn)身離開,頂著炎炎烈日走近自己家的馬車。
快靠近馬車時,她看到隔壁的馬車車簾被掀開,露出徐淳一張波瀾不驚的俊臉。
方元芷索性走近徐淳那輛馬車:“徐公子,是我食言了,玉器生意不必繼續(xù)下去?!?p> 話說從滄浪亭談生意以來,她已經(jīng)見過徐元楷兩回了,算不得遵守約定條件。
她也不想以出賣朋友情誼來賺取金錢。
徐淳只是淡淡一笑:“無妨。方小姐遵守承諾,又重情重義,徐某佩服。”
方元芷被噎住了,半晌才另起話頭:“聽聞三舅舅訂了親,侄女在這里先恭喜您早生貴子,幸福美滿。”說著,臉上浮起應(yīng)付式的假笑。
徐淳卻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這下你可以安心了?”
我有什么好不安心的?
方元芷笑問道:“不知三舅母是刑知府家哪位小姐?”
徐淳卻冷了臉,把簾子一扔,吩咐馬車夫:“出發(fā)!”
方元芷見徐淳馬車緩緩駛離,也不惱,過了一會兒上馬車回家不提。
看來徐淳這訂親也沒那么順利,要不然不會問到細節(jié)就翻了臉。
徐淳不痛快,方元芷反而心里舒坦了不少。連馬車里炎熱的空氣都似乎沒那么難以忍受了。
當天夜里,天氣愈來愈悶熱,到了后半夜,突然狂風(fēng)大作,下起了大暴雨。
接下來大半個月,天氣一直下雨,綿綿不斷。
本來方元芷還打算在蘇州多開幾家醫(yī)藥堂,如今這個情況,倒是沒這個必要了。
而且,她得罪了王家,醫(yī)藥堂開得越多越危險。
再等一陣子,玉器生意個制藥作坊都上了正軌,她打算把師父賽華佗派到蘇州指導(dǎo)制藥作坊,索性把濟民醫(yī)藥堂和福記玉器行都關(guān)了門,只與徐家做生意就好。
存了這個心思,方元芷倒沒有再給濟民醫(yī)藥堂做推廣的心思,只是堅持每旬去父親的千戶所義診。
蘇州衛(wèi)共有五個千戶所。其他千戶所的家眷聽聞了方勵旗下的千戶所有免費醫(yī)療,也吵著要義診和價格優(yōu)惠藥物。
方勵有些為難地找上了方元芷。方元芷小手一揮:“這有何難?”
有了徐家大頭生意的支撐,她樂得做些善事,還能給父親積累一些聲望。
一連幾天,方元芷冒雨輾轉(zhuǎn)在幾個千戶所,耐心又細心地為士兵家屬義診、開藥,給蘇州衛(wèi)的指揮使和指揮同知、指揮僉事家也送了一些日常藥材,并不值錢,卻讓人覺得暖心。
這天終于結(jié)束了義診活動,方元芷帶著青山騎馬返回蘇州城。
連續(xù)的雨天讓官道上一片泥濘,即便騎著馬披著油衣,身上也沾了不少污泥點子。
遠遠看到蘇州城門,方元芷想想,還是打算找個水邊把油衣上的泥水點子簡單清洗一下。
油衣是用桐油涂在布帛形成的一種具有防水效果的雨具,早在春秋時期就已經(jīng)被發(fā)明出來,到明朝的時候已經(jīng)比較普及了,是一種常見的防雨用品。
青山不像方元芷那么愛干凈,他就牽著馬等在官道旁邊。
路上人來人往,路過的車馬行人并不少。
有兩個莊戶打扮的行人似乎相熟,站在官道旁就開始寒暄攀談了起來:
“趙二哥,好久不見,你怎么也進城了?”
“可不是,我們村里的人有門路的都進城了,如今就怕發(fā)大水呀!”
“不會吧?我們蘇州水路四通八達,多少年沒發(fā)過大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