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仲尼之道

　　曾三虎的妻子也就不到二十歲，臥在床上，看著臉色蠟黃，說是小腹疼痛。

　　方元芷初步判斷她是產(chǎn)后失調(diào)合并感染。

　　曾三虎冷著一張黑臉，在屋子里看著方元芷給妻子問診，一言不發(fā)。

　　因要脫衣服檢查，為了不必要的麻煩，方元芷還是說道：“嫂子，您也別介意，我也是個女兒身，只是為了方便行醫(yī)，才著了男裝。”

　　曾三虎面色詫異，仔細(xì)打量了一番方元芷。

　　方元芷也不惱，索性大大方方站起來，任由他端詳。

　　見曾三虎依舊面色不定，她索性扯開脖頸上的衣服，露出脖頸：“您看，我這可沒有喉結(jié)?！?p>　　至此曾三虎才放下心，黑臉一紅，抱拳行禮：“是小人冒失了！”

　　方元芷整理好自己的衣衫，笑道：“無妨，只是還請曾大哥還有嫂子替我保守這個秘密。不過，若是有女子需要看病，也可明言。”

　　曾三虎和妻子本來覺得婦人病是難以啟齒的隱私病，居然能有女性大夫給治療，還是千戶大人家的千金出手，那哪里還有什么顧忌？

　　態(tài)度從有些抗拒，立馬轉(zhuǎn)變?yōu)闊崆橄嘤?p>　　方元芷暗暗覺得好笑。

　　人心這事，還真是難說。

　　方元芷開了藥，有讓婦人服用的，還有洗劑，甚至還有給曾三虎的洗劑，每日早晚兌水清洗私處。并囑咐二人三個月內(nèi)不要同房，等這病徹底治好了再行夫妻之事。

　　這讓曾三虎都難得地黑臉一紅。心里暗自腹誹：這千戶大人家的千金，看著年紀(jì)不大，應(yīng)該還云英未嫁，說起話來居然如此生猛，還面不紅心不跳，比他這個兵痞子都要老道。

　　方元芷前世在當(dāng)特種部隊醫(yī)務(wù)兵之前，也是在三甲醫(yī)院的各科室輾轉(zhuǎn)實習(xí)過的，其中皮膚病性病科室實習(xí)最為震撼。各種私處長了奇怪東西的人來就診，均是難言之隱。她一開始還驚詫，后來就見怪不怪了。

　　想來這曾三虎未娶妻之前，也去過煙花之地，染些病很正常。

　　方元芷覺得有必要加強(qiáng)煙花之地的傳染病管理和醫(yī)療保障。

　　不過，她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大夫，又初來乍到此地，哪里有那樣的勢力推動此事？

　　還是先暫時擱置吧。

　　晚上回到濟(jì)民醫(yī)藥堂，橙紅稟報：“徐家大少爺派人送來了一盒東西，也不知道是什么?！?p>　　盒子里躺著一本裝幀精良的《皇極經(jīng)世書》。

　　方元芷沐浴完上床，還是翻了翻這本書。書里內(nèi)容相對枯燥。

　　其中有一段話：“一世之事業(yè)者，非五伯之道而何？十世之事業(yè)者，非三王之道而何？百世之事業(yè)者，非五帝之道而何？千世之事業(yè)者，非三皇之道而何？萬世之事業(yè)者，非仲尼之道而何？”

　　方元芷前世畢竟是一名軍人，受過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熏陶的人，看到此言不禁笑了起來。

　　仲尼之道，在幾百年后便被打倒了，何談萬世之說？

　　這邵雍把仲尼之道也捧得太高了！

　　想來這也是封建社會士大夫們?yōu)榱朔奖憬y(tǒng)一思想，利于統(tǒng)治的手段，她也就釋然了。

　　自己受過的教育，行為，在現(xiàn)在這個封建社會一直屬于離經(jīng)叛道，是會被主流社會思想唾棄的。

　　好在她的父母，她身邊的人并未因此而譴責(zé)、詬病于她，也算是幸運(yùn)。

　　不過即便如此，她也應(yīng)該更加警言慎行，以免招來禍端。

　　第二日起，方元芷著男裝時，便把面容涂得蠟黃，把眼皮粘的往下耷拉一些，盡量做到其貌不揚(yáng)。

　　接下來的日子，她不是堂內(nèi)坐診，就是出門安排義診，忙得不亦樂乎。

　　這日有人來醫(yī)藥堂專門來請方元芷出診。

　　方元芷心中暗喜，是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fèi)，名聲這么快就打出去了？

　　跟著來人的馬車，方元芷帶著青山出發(fā)了。

　　馬車駛?cè)胩K州府衙時，方元芷還小小激動了一下。

　　不知道是給府衙中的哪位看?。?p>　　若是能借蘇州知府的名頭推廣我們濟(jì)民醫(yī)藥堂，那還不是好風(fēng)憑借力、送我上青云嗎？

　　進(jìn)了府衙的內(nèi)院，領(lǐng)路之人由家丁換成了婆子，一直領(lǐng)到了西廂房。

　　方元芷心里清楚，這大概是要給女眷看病了，她盡可能低著頭。

　　剛進(jìn)門還沒行禮，方元芷就聽到一個女聲笑道：“幾日不見，方大夫氣色怎么變差了？看來真是所謂醫(yī)者不能自醫(yī)呀！”

　　方元芷聽著聲音有些耳熟，抬頭看去，只見正中的羅漢床上坐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瓜子臉兒，正是那日在摘月樓門口與徐元楷相熟的邢姓少年的妹妹。

　　方元芷行禮笑道：“邢小姐說笑了?！?p>　　她記得如今的蘇州知府就是姓邢，看來這位邢小姐是邢知府的家眷了。

　　邢小姐說道：“元楷哥哥很是夸贊方大夫的醫(yī)術(shù)，我家姐姐來蘇州后一直水土不服，還有勞方大夫診治一二?！?p>　　方元芷還奇怪呢，邢知府家要請大夫，滿蘇州城的知名大夫還不是隨他挑，怎么會落到了自己頭上，原來是徐元楷的功勞。

　　方元芷被婆子引到一張雕花床前，帳子垂了下來，只有一截白藕似的手腕露在帳子外，等著方元芷把脈。

　　方元芷把完脈，想了想還是說道：“光把脈還是不夠，需要看看病人面色、身子狀態(tài)?！?p>　　婆子面色躊躇，看了看立在一旁的邢小姐。

　　邢小姐道：“無妨，方大夫是徐家的親戚，和我們也算是通家之好，不必忌諱。”

　　婆子這才掀開帳子，讓方元芷觀察帳中人的面貌狀態(tài)。

　　只見月白色枕頭上，躺著一位面容微微蒼白的女子，肌膚微豐，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膩鵝脂，并不抬眼看方元芷，盡顯溫柔沉默。

　　方元芷看聞望切，又聽婆子說了有腹痛腹瀉、食欲不振、胸悶氣短、失眠多夢，而且剛到蘇州府不久，正是水土不服的癥狀，便心里有數(shù)，開了藥方，交付婆子去取藥熬煎即可。

　　方元芷正要辭行，邢小姐卻道：“方大夫不急，不妨飲了茶，稍稍歇息一會兒再走?！?p>　　方元芷不明白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也就依言行事。畢竟還得靠她以后幫忙美言幾句呢。